毛澤東除了充分肯定了《紅樓夢》的思想成就外,還對其藝術價值給予極高的評價。從他批注的《紅樓夢》來看,他對這部小說的創作方法、人物塑造和語言運用都讚許有加。他在《紅樓夢》第一回寫的批語是:“此一大段是作者自道其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在第十七回寫道;“大觀園的建築結構,非精於園庭工程者,不能寫出,作者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偉大作家。”在第十九回寫道:“此回是一篇偉大的現實主義的傑作。情切切段,是將兩種人生觀相互衝突的愛情,用花一樣的語言,切切道出。寶玉與襲人的相愛,兩方麵都是誠懇的,但他們性格不同,思想有矛盾,無法統一。在襲人看寶玉,是‘性格異常,放蕩弛縱,任性恣情’。而寶玉對襲人,也隻能以‘坐八人轎’慰之。意綿綿段與前段相反,這裏是將同一人生觀相互結合的愛情,寶玉與黛玉的相愛,不僅是真實的,而且建築在思想一致的基礎上,是任何人不能相比的,故寶玉說:‘見了別人,就怪膩的。’他把黛玉比作‘真正的香玉’。而黛玉向寶玉說:‘真正你是我命中的妖魔星。’從襲人的口中,聽到切切的箴(言?),故待之以八人大轎。
從黛玉的身上,聞到綿綿的幽香,故比之以優美的童話。”“用現實的場麵,具體的情節,生活中非說不可的語言,把一個封建叛逆者的形像和性格,生動的渲染出來,自然的流露出來,這是作者現實主義最成功的範例。”這段批語通過分析小說的現實主義創作成就,深刻地揭示出《紅樓夢》高超的藝術價值。
毛澤東在文章和談話中經常引用《紅樓夢》中的人物、故事和語言。如在1938年5月毛澤東給魯迅藝術學院學員作報告時說:“《紅樓夢》裏有個大觀園,大觀園裏有個林黛玉、賈寶玉。
你們‘魯藝’是個小觀園。你們也就是林黛玉、賈寶玉。但是,……我們的女同誌比林黛玉好多了,會唱歌,會演戲,將來還要到前方打仗。”他講得幽默風趣,既形像地說明了“魯藝”與社會的關係,也暗示出知識分子與工農結合的重要意義。在解放戰爭後期毛澤東在《評戰犯求和》中寫道:“大觀園裏賈寶玉的命根是係在頸上的一塊石頭,國民黨的命根是它的軍隊”,以此諷刺了國民黨的假和談,真反共。在“三反”運動時他用賈政做官的故事,告誡黨政幹部警惕被壞人包圍。至於運用《紅樓夢》中的人物語言來說明事理,更為多見。如他曾多次用王熙鳳對劉姥姥說的“大有大的難處”來說明大國的事情並非像人們想像得那樣好辦。他不止一次引用鳳姐說的“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來鼓勵人們勇於向舊製度、舊觀念挑戰。他還用小紅說的“千裏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來闡述事物相互轉化的辯證法。
這些引用既肯定了《紅樓夢》文學語言的質樸、自然、生動、傳神的風格,又說明毛澤東對《紅樓夢》了如指掌,融會貫通,能隨機應變地將其與現實生活聯係起來,強化了語言的表達效果。
毛澤東讀《紅樓夢》從不同角度發表自己獨特的見解。
毛澤東為什麼主張把《紅樓夢》當曆史讀?可從以下兩個方麵加以理解:
其一,《紅樓夢》展現了封建社會形像的曆史,反映了社會曆史的進步要求。1962年1月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毛澤東指出,《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生活的清朝乾隆時代,“中國已經有了一些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的萌芽,但是還是封建社會。這就是出現大觀園裏那一群小說人物的社會背景”,正是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才出現了“賈寶玉這種不滿意封建製度的小說人物”;而這種“不滿意封建製度”的表現,主要反映在小說對封建製度對人的摧殘不滿意,對被侮辱與被損害者的同情,對女性的尊重,以及對美好的向往與追求。毛澤東還在1961年和1962年提到《紅樓夢》“是尊重女性的”,“寫得有點希望”,這都說明這部小說反映了當時社會的進步要求。如果當時不出現“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的萌芽”,這些“民主性”的意向也難以萌生。因此,認真閱讀這部封建社會百科全書式的小說,既能了解封建社會的曆史麵貌,又能悟出《紅樓夢》是在怎樣的曆史背景下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