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揮了揮手，讓雀盈自己先回去。
觀星台是全宗最高的建築，因為沒有星象方麵造詣的修士，這個地方修建來隻是為了齊全配置，平日沒有什麼用處。此地萬丈之高，直入雲霄，在這個地方躺下，可直觀星海，來此的多是約會的男男女女。此時所有人都在古月大殿，因此這裏空空蕩蕩，安靜非常。
雲氣皆被留在腳下，滿天星光一覽無遺，璀璨絢爛，近在咫尺，像是一伸手就能摘下。
“師祖母精通陣法，對有所關聯的星象也是通透非常。我跟隨她學習的時候，她告訴我天地之間，六道之內，無論尊卑貴賤，在這片無盡星河裏都有自己的命盤星象。上至尊神如龍鳳，下至卑物如螻蟻，皆如是。”他躺在我膝上，眼裏倒映了天星，華光耀目，但因為籠上一層水霧，變得朦朧起來，“你看，那是我的命星。”
他伸手指著東天的位置裏某顆燦爛的明星，然後用手指慢慢勾出一個蜿蜒的線條。那是他的命宿星象，星星太多，我也不通此道，他勾了三遍我才找準。
“此道晦澀深奧，我也隻知道這個程度。一般人不曉得，難找準自己的命星。如果我死了，我的命星就會黯下去。”他移動手，指在南天，“師父的……應該在那裏。你看，這樣……”
我靜靜聽他說，他卻突然停住了手。
“怎麼了？”
“師父桃花犯身，有紅鸞星動的趨勢。”他苦笑。
我低頭定定看他：“為師不懂星象，但紅鸞星動講的是女子這一事還是懂的。”
“嗯咳……”連璧轉開眼睛，“意思到了就好了嘛……唉，此有戀情和婚姻之意，師父你怕是要食言了。”
我皺眉，難道會走上一世的老路，和黃若瑩訂婚嗎？不，絕對不行，就算叛出古月宗，也絕不能受他們擺布。
“師父以前在凡間過年，和修真界是一樣的嗎？”
“不，不一樣。”我眯起眼睛，目光飄渺地落在燈火通明的古月大殿，淡淡道，“比古月宗的除夕熱鬧多了。沒這麼一絲不苟，非常隨性。無論是富貴貧賤，到了這個節日，都歡喜非常，孩子滿院亂跑，尖叫和笑聲混著炮仗爆竹的聲音傳遍全城。除夕的宴席也不是宗內那般精細清貴，多是大魚大肉，脂光油膩，口中不準說不吉利的話，定要討個吉祥。到了子時之後，孩子便找爹娘和爺爺奶奶討要壓歲錢。”
“壓歲錢？”
“將錢幣用紅繩串起，或放入紅紙包裏，給孩子壓邪祟的。若是不給，還會一路笑著鬧著追到房裏去。有的老人佯作小氣不給，孩子們便圍攻摸索，找到了才滿足離去。這個時候老人見兒孫滿堂，熱鬧非凡，隻會開心得合不上嘴。”
他眼裏露出一絲向往，“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人間的年節是這般過的，可惜我並無兄弟，父親也離開了。”
我笑了笑，手心貼在他額上，撩開額發：“等以後除夕，為師帶你去人間過。”
連璧很快又陷入半睡半醒的迷蒙狀態，酒意上來了，眼角薄薄的桃色豔麗，襯得白皙的膚色，漂亮非常。
我心中突然一動，彎下身動了動嘴，凝聲成線，虛無縹緲地傳進他耳朵裏。
——你看到了誰？
“誰……”
——你在鏡魔身上，看到了誰……
“看到……”
很好，繼續！我聚精會神地聽下去。
“是……”
“嘣——”
連璧被這一聲驚醒，扭頭看去，天空升騰起明亮的煙火。特製的煙火遠遠不是凡間能比擬的，靈光熠熠燦爛非常，開出各種靈獸仙禽的姿態，賞心悅目。
“已經子時了？”他茫然轉頭，“師……呃，師父？”
我黑著臉盯著那煙火。
迷蒙裏猛然受了驚嚇，又像上回一樣頭痛起來，連璧撐著看了兩眼煙火就把臉埋進我懷裏繼續睡。
“我們回吧。”
他皺起眉頭不願意動彈，蜷成一團。我好笑地搖頭，然後把人打橫抱起來。
就像上次連璧醉酒的舊事重演，回了燭玉峰之後把他放在床上，便又抱著我的腰不放手。雀盈給他擦拭了臉後，醉酒的不適舒緩很多，神情寧靜下來，我也從中解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