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璧靜靜看著我，眉眼含笑而彎，燈下波光瀲灩，一眼望進眼底，心神蕩漾。
“師父手藝最好，笑得最好看，最溫柔……”
我靠前，在他眉眼間輕輕一吻，低聲道：“都是你的。隻給你下廚，隻對你笑，隻對你溫柔。”
幾十年了，情話和親昵多不勝數，他還是會有羞澀之感。臉上泛紅，頭埋在我肩頸處，又忍不住笑起來。
守歲就這麼過了，天色漸漸明亮。連璧伏在我腿上閉目養神，等時間差不多了，我把他抱回房間。雖然一夜不睡對修真者來說不算什麼，但是也不妨睡上半日。我坐在床邊，等他的呼吸平順綿長之後，在枕頭下塞了壓歲錢，就去準備湯圓了。
初一的一日就消磨過去了，我們的時間很長，幾個時辰眨眼就過了。平日裏，互相依偎著賞花看書就耗了過去。初一的時候沒有人勞作，一壺清酒，兩碟茶點，幾卷閑書，聽著這條街的爆竹爆響，孩子瘋鬧的嬉笑，就過去了。
夜幕降臨，晚飯過後我正在書房裏整理資料，安排過完年後去哪裏遊曆，門外突然傳來連璧的聲音。
“師父！”
“什麼事？”我走出去，一眼就見連璧半蹲在院子門口，木門大開，隱約可見一個人倒在門前。
身量不夠，是個孩子。這樣的大雪天，他身上卻隻穿了件薄薄的棉衣，手已經凍得發紫。連璧把他翻過身扶起來，我看見他的臉，微微挑眉：“是他。”
“師父，你認識？”
“隻知道他叫明二，出去買點心的時候遇見過，怎麼會昏倒在這裏。”我皺了下眉，“抱他進去吧。”
買下的院子裏房間不多，我和連璧睡在一間，一間窄小的用於置放雜物，還有一間是客房。他出現得突然，喜鵲把客房簡單收拾一下後就把明二放進去了，隨即燒水煮湯。
連璧握著他的手，傳輸了一絲靈元過去，他的身子很快就暖和起來，臉上慢慢浮起一絲血色。
明二在第二天午時慢慢轉醒。
“感覺可好？”
連璧坐在他身邊看書，見他睜眼就放下書卷，伸手探他的額頭：“你昨晚發燒了，現在可還有精神？”
明二的眼睛轉了轉，意識回籠之後，動了動嘴啞聲道：“你是誰？”
“我姓連，此地是我家，你昨晚昏迷在我家門口，還記得嗎？”
他慢慢搖頭。
確認他已經沒事了，連璧對外麵道：“喜鵲，把藥和粥端進來。”
門開了，少年端著藥碟和一碗冒著熱氣的清粥。
我在後麵慢慢踱步進來，明二看著我愣了一下，略作思索之後道：“是您。”
他坐起身來，身子雖然暖和，動作卻和木頭一樣僵硬，衣袖下的手臂到處都是凍瘡，臉色因病略顯青白，眼中透出了一股麻木，和他年齡毫不相符。連璧遞過來的藥是一隻小碟子，上麵放著兩顆雪白的藥丸，幹淨圓潤，有清香撲鼻。
“多謝。”他低聲道，聲音如死水，然後接過粥。
但他沒有吃，雙手捧著碗一動不動盯著，像是一座雕塑。
連璧柔聲道：“怎麼了？吃啊。”
明二的雙眼微微起了波瀾，但沒有動。
我抱臂看了半晌，說道：“你姐姐呢？”
這話說得突兀，連璧不知道情況，有些莫名其妙。明二渾身輕輕一顫，一滴淚毫無預兆滴進了碗裏。
“她……她死了。”
這句話像一個引子，在他眼裏的麻木上破了個缺口，所有絕望悲痛翻滾泄露出來。
果然出事了……我移開臉，看著窗外。從糕點鋪老板的口中來看，這個明二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一直照顧著他姐姐。一個神誌不清的人離不得人，雖然因為生活所迫他沒有貼身照顧他姐姐，但隻要可以就不會離開左右。
現在醒了之後，卻一點也不慌忙回家，那便是說，本來需要他形影不離地照顧的人已經不需要了。
連璧疑惑的目光望著我，我動了動唇，把事情傳音到他耳中。
他目露憐憫，柔聲道：“發生什麼事了？”
明二低著頭壓抑地哽咽，顫聲道：“昨天……我回去晚了……”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初一，這昨天，指的應該是三十，正是我在糕點鋪遇到他的那一日。
“那群痞子，闖進我家……他們……”明二渾身發抖，泣不成聲，“他們強
暴了姐姐……正被我撞見，慌忙跑了……我顧不上追他們，我……”
連璧拿開他手上的碗，給他遞了一條手帕，明二把臉埋進手帕中，聲音已經被哭腔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