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雷特上校說這一席話時顯得很莊重,甚至有一種特殊的自豪。在這些堂堂正正說出來的自願致歉的話語中,人們感覺不到絲毫貶低的意思。

無論是斯特呂克斯還是他的同事們,都不知道埃弗雷特上校想說些什麼,他們猜不透使他這樣做的原因。也許俄國天文學家不想就此發表與他的同仁相同的理由,他正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立即完全個人怨恨,然而他克服了自己的反感,這樣說道:“上校,我想和您一樣,我們之間那些我不願尋求根源的敵對,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損害我們共同擔負的科學事業。我同樣對您懷有與您的才華相符的欣賞,隻要是需要我的,我會在今後使我個人在我們的關係中消失。但隻剛才您談道,一些情況將會給我們彼此的處境帶來變化,我不明白……”

“您會明白的,斯特呂克斯先生。”埃弗雷特上校不無傷心地答道,“但是這之前,請把手遞給我。”

“請。”斯特呂克斯沒能掩飾自己微微的猶豫。

兩位天文學家握了一下手,不再說一句話。

“結束了!”約翰閣下嚷道,“你們現在是朋友了!”

“不,約翰閣下!”埃弗雷特上校說道,一邊鬆開俄國天文學家的手,“以後我們就是敵人了!被一道鴻溝隔開的敵人,甚至在科學的土地上都不應該再相見的敵人!”

然後,他轉向大家:“先生們,英國和俄國宣戰了,這是帶來這一消息的英國、俄國和法國報紙。”

的確,1854年的戰爭此時已經開始了。英國人與法國人及土耳其人聯合起來,在塞瓦斯托波爾港口前與俄國人作戰。中東問題在黑海中用大炮進行談判。

埃弗雷特上校的最後幾句話簡直就是個晴天霹靂。英國人與俄國人心中的感受都非常強烈,他們的民族感情達到了罕見的高度。他們驀地站起身,“戰爭爆發了”,一句話就足夠了。他們不再是朋友、同事,不再是為完成一項科學事業而團結在一起的科學家。他們是已經開始互相打量的敵人。民族間的戰鬥對人類的心靈具有多大的影響啊!

一個本能的動作使這些歐洲人彼此疏遠了,連巴朗德爾也受到了這種共同的影響。也許隻有艾默裏和佐恩依然還用傷感多於敵意的目光互相看一眼,為沒有能在埃弗雷特上校傳達新聞之前握一下手感到遺憾。

沒有人說一句話。在互相告別後,英國人和俄國人各自走開了。

這種新局麵——兩部人的分裂,將會使大地測量工作的繼續進行變得更加困難,但不會使之中斷。每個人,為國家利益著想,都想繼續進行已開始的實驗。但是,測量應當在兩條不同的經線上分別進行。斯特呂克斯和埃弗雷特上校之間的一次會晤使具體事宜得到了解決,會晤結果決定,俄國人繼續在原來的經線上操作;至於英國人,在把共同完成的工作作為成果使用的同時,他們要在西邊60-80英裏之外選擇另一條經線,然後用一係列輔助三角形把它與第一條經線聯結在一起,他們將在這些條件下繼續他們的三角測量,一直到達南緯20°。

一切問題都在兩位科學家之間解決了,沒有激起任何喧嚷。他們的個人敵對在更高的民族敵對麵前消失了,兩個人都沒有向對方說一句難聽的話,都最大限度地將自己控製在禮儀範圍內。

他們決定將探險隊伍分成兩組,每組都有自己的物資設備。汽船讓俄國人有幸得到了,顯然它是不能被分開的。

布希曼人對英國人,尤其是對約翰閣下非常留戀,留下來為英國探險隊帶隊。福爾洛貝爾,同樣很能幹的人物,成為俄國探險隊的帶隊人。兩支隊伍各自保留自己的儀器和雙份記錄中的一份,分裂前最後一次的測量結果都記錄在裏麵。

8月31日,原科學委員會的成員們分手了。英國人首先出發,以便將最近的觀測點與他們的經線聯結起來。謝過教父們的熱情接待之後,他們於早上八點離開了科洛班。

在英國人出發前幾分鍾,一位傳教士走進佐恩的房間時,看見艾默裏正與這位昔日的朋友,如今是敵人——按照他們的陛下女王與沙皇的意願——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