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鍥子(1 / 2)

元宵燈晝,無論是臨長江對峙的那一方王朝的子民們都放下手中勞作的工具,帶著麵具來到街上賞花燈看煙花,節日裏普天同慶,熱鬧無比。

但卻有一個地方,無論過節與否,都與他們沒有關係,他們就是——囚犯。

尤其是皇宮天牢中的囚犯。

楊延慶自從在新年朝宴上向魏帝上諫:中宮虛位多時,皇儲未立,社稷不穩,請皇帝立皇儲。便被魏帝當場下令處死,因其是老舊功臣這才免了死罪,關進這天牢中。

今天已經是遭囚禁的第十五天了。

因今天是元宵節,獄卒便端了碗豆沙圓子放在柵欄外,看著茅草堆裏一直閉目不語的男子,歎息著搖了搖頭。

這獄卒身邊提著籠屜的另一個獄卒像是新來的,瞅了瞅裏麵蓬頭垢麵卻麵色肅冷毫無悲戚的中年男子,好奇地低聲問:“黃哥,這個人看起來不像囚犯,他、他怎麼給關進來的?”

那名喚“黃哥”的獄卒嗤笑了一聲:“你個沒見識的土包子,你以為天牢裏的犯人和你們京兆府的牢獄是一樣的?裏麵盡關些偷雞摸狗之輩?咱們這天牢裏關的那可都是皇親貴戚、高官權貴,這個老家夥大年初一觸怒龍顏,說了不該說的話,這才給關進來的,聽說沒進來之前還是什麼翰林院大學士,那可是飽讀詩書才華橫溢啊!”

另一個獄卒聽得愣住了,又問道:“這麼有才華的人不是應該很受尊敬的麼?咱們皇上也是明君聖主啊,不然當年先帝在西京兵敗被圍自殺,咱們皇上還是太子,帶著那麼多老臣,帶著我魏國最後的殘兵千裏迢迢跨長江,定都在建鄴,這十幾年來竟然和北國抗衡相持不下,咱們皇上怎麼會做這種誅害賢良的事情來?”

黃哥“呀”了一聲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有見識的,不過你說得都全對,但你忘記了,咱們皇上在賢明,那也是有逆鱗的。”

“什麼逆鱗?”

“皇後娘娘啊!”黃哥道,“你該知道,咱們皇上這些年一直派細作往北國去打聽查找,為的就是尋回當年南逃的時候遺漏在北國皇後娘娘和長皇子,咱們皇上和皇後那是少年夫妻,不是有個詞叫什麼‘伉儷情深’嗎?雖然至今沒有找到,但皇上心裏頭還是想著娘娘的,所以遙尊娘娘為皇後。”

說著一指楊延慶,“這個老東西就是在大年初一那樣喜慶的日子裏,竟然向皇上上諫讓皇上再立皇後立太子,這不是找死嘛。”

新來獄卒恍然地點了點頭,對楊延慶投去歎息的一瞥,感歎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等獄卒走遠了,閉著雙目靠著牆的男子才緩緩睜開了眼,看到欄前的一碗湯圓,卻是微微一笑,起身過去拿那湯圓碗。

階前月色涼如水,雪色覆階人影映。一身白衣的少年已經在階前跪了快一個時辰,宮門口的守軍攔著不讓他進去,趕他又趕不走,隻好任由他跪在這裏。

年紀有些大了的守軍看著少年瘦弱的身子縮在淡薄衣衫裏瑟瑟發抖就於心不忍,到哨所盛了碗湯圓出來,端到孩子麵前。

“孩子,吃一碗吧,裏麵有薑糖水,驅驅寒,不然你在這樣跪著,人還沒見到一個命都沒了!”

少年看了看那湯圓,目露向往,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又在雪地裏跪了這麼長時間,全身都已經凍麻了,更是已經餓得頭昏眼花。

可是,娘親說了,求人要有誠心的,這樣算不算偷懶?少年意識掙紮了一會兒,還是堅決果斷地搖了搖頭,婉言拒絕了。

老守軍見勸他不了,歎息著搖了搖頭走開了。

少年跪坐在地上,一雙眼沒精神氣地耷拉著。

忽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逼近城門,隨即響起一個驕橫的聲音:“讓開!讓開!都給本殿下讓開!”

“是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又騎那匹馬了!”

“快快,快讓開!聽說那馬性子烈,殿下還不怎麼使得動他,要是給那馬傷著了,連棺材本都不給賠的!”

四周守軍趕忙做鳥獸四散而去,唯獨跪在地上的少年迷惘地四處看了一陣,這才發覺出危險,可是……已經晚了。

那馬蹄高高揚起,近在咫尺,騎在馬上的華服少年瞪起黑瑪瑙一樣漂亮的眼珠子,怒喝一聲:“滾!”手中放下馬鞭,狠狠抽在白衣少年身上,白衣少年痛得下意識向外一滾,十分凶險地在馬蹄下逃生了。

“兮律律——”楚王調轉馬頭,勒住了馬,翻身下來,氣急敗壞地往那滾在地上的少年走去,手中馬鞭在他身上狠狠又抽了兩下,罵道:“那個不淨眼的奴才刁民!本王不是讓你讓開的嗎?你怎麼還跪在那裏!聽不懂人話嗎?!”

白衣少年滾了一地的雪,又冷又餓身上又疼,早就不知道話怎麼說了,隻戰戰兢兢跪在楚王腳邊,勉強能看清楚王華貴錦衣下擺上精致的如意雲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