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玉還氣息難平,陳玥便答道:“他是來替孫家的大小姐孫鳳柔相親的。”
孫鳳柔如今已經十二歲了,也是該到了相親事的年紀了。若是先定下婚事,過兩年等孫鳳柔及笄了再嫁過去也剛好。孫滿庭今生怕是不會再有妻室後嗣,孫家就三個寶貝疙瘩,孫鳳柔又是唯一的女兒,孫家自然重視一些。
“那是相中了哪家的公子?”魏休音下意識地微微蹙眉。
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這孫家在上水縣自然是一等一的大戶,可放在這揚州城裏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中,揚州多的是家財萬貫的商賈,以讓孫鳳柔自身來考慮的話,嫁到揚州絕對不是上上之選。
陳玥捏著團扇的手上下動彈了兩下,意味深長的道:“這一次,怕不是合適不合適的問題,男方家來頭不小,與其說是相親,不如說是來商議婚事的。”
“什麼來頭,這麼難辦?”
麵對他的追問,陳玥但笑不語,等他把目光轉向杭玉,後者冷哼了一聲,抱臂斜眼道:“你知道這麼多幹什麼,她孫鳳柔是你什麼人啊。”
魏休音被他也噎了一下,也暗自磨牙,他抬眼時正好從杭玉和陳玥之間的間距看到有個麻布衣的小廝小跑過來,他支了下頷,對杭玉抬抬下巴道,“你出來很久了,還是早點打道回府,刺史大人可等著你吃午膳呢。”
杭玉轉身過去,果然看到小廝跑過來,沒好氣的道:“催什麼,我又丟不了!”
那麻衣小廝賠笑低聲道:“大人剛剛處理完公文,找不到公子,這才命小人出來找的,公子若是有事請繼續,小人不敢打攪。”忙往後退,退到陳玥的小轎旁邊。
杭玉回頭,便見到魏休音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瞧著自己,心中又是一氣,麵上卻露出笑容來,說道:“這天色不早了,都正午了,你是不是也回去吃個午飯?”
魏休音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開市的規矩,午後三刻才是剛剛興市的時候,我回去了,我這攤子怎麼辦?”
杭玉冷冷一哼:“你坐這裏一天,從早到晚能掙幾個銅板?”
“事在人為,你都沒做過怎麼知道。”
杭玉還想說什麼,卻忽然停了口,把話都咽了下去,有意無意的瞟著魏休音的身後,魏休音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正想回頭看看,不防聽到有人輕聲在身後說:“休音……我——”
他轉過身來,看到楊澤站在自己身後幾尺的地方,腳底像是給漿糊黏住了,一步都不動得了。
魏休音挑眉看他,“在那幹什麼?”
楊澤有些不敢看他,小聲說:“我來找你。”
魏休音低聲喝道:“聽不見你說話,過來。”
楊澤小碎步走了過來,走了半天都沒走到,魏休音想伸手把他拉過來,可是又礙於大庭廣眾人人如狼似虎的目光。
“你來找我幹什麼?”等他走到了身邊,魏休音故意板著臉惡狠狠的問。
楊澤受驚的兔子一般囁嚅著唇小聲說:“中午了,你走得又早,我怕你餓了。”
魏休音從隨身帶著的布袋裏拿出一個油紙包,裏麵裝著的是兩個白饅頭,他道:“我有帶午飯。”
楊澤看著那兩個白饅頭,眼瞼低垂,眼睫眨巴眨巴,眼眶開始發紅,馬上就要落下淚來。魏休音一把拉住他,“你別哭,這麼多人看著呢。”
楊澤咬唇忍了忍,反手握住他的手,懇求道:“我們去吃飯好不好,我不想看你吃這些。”
魏休音道:“其實吃什麼都是一樣。”
“不一樣,”楊澤固執的道,“你不合適。”
他的眼睛裏好像就寫著懇求,眼淚汪汪的樣子,依舊是讓人有施虐的欲望,魏休音每次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欲罷不能了。
“好吧,你說去哪裏吃。”
楊澤雖然對他突然改變主意感到幾分詫異,但是為能夠得到這個結果感到很高興。然後魏休音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這個攤子怎麼辦?”
楊澤想了想,跑到一邊觀象算命的攤子堆裏找了個看著麵善的八字胡先生,給了他些錢,讓他把布幡一起擺過來,既可以算命又可以寫信,賺到的錢都歸他。同樣的時間掙兩份錢,何樂而不為呢?
解決了一切問題,楊澤興衝衝地準備拉著魏休音走,這才發現杭玉和陳玥已經不見了,不由問了一句,魏休音任他拉著手走,狀若無意的說道:“他們再不走,等著我趕麼?”
楊澤低垂下臉來,臉頰上飛起淡淡的紅暈。魏休音在側瞧著他的臉,等走到巷陌拐角處,上前一步,從側麵親吻上他的臉頰,楊澤一愣之餘,又被壓在牆上蹂躪上的唇齒。
眼前的一切似乎在這一刻都調轉了模樣,像是夏日偷轉變作了繁花錦繡的春日,藤蘿滿架紅杏爬牆,滿眼是飄飛的柳絮和紛飛的桃花,他在這勝景中沉淪下去,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