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很好,太好了,如果她沒有見到早上的一幕,會覺得一切完滿解決,會比殷如更加愉快,但是現在,葉齊眉沉默地握著手機,表情複雜。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情緒,殷如輕聲問。
“你還愛他嗎?”這麼問真是冒昧,不過合得來不用十年八載,她們已經是朋友。
想了一下,殷如點頭,“一開始那種無時無刻不想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已經過去,但是我仍然渴望他的擁抱,知道他心中的人是我,這樣的感覺讓我愉快而且安定。”
如果他心中不止有你呢?這句話差點衝口而出,葉齊眉緩緩吸氣,克製情緒,“聚少離多,總是需要絕對信任才可以,我希望你幸福。”
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殷如聲音肯定,“隻要我夠好,他放不下,假使開始和別人比較,那已經沒有挽回的意義,我不奢求天長地久,隻想活在當下。”
說得好,葉齊眉鬆開手機微笑,或許是誤會,或許有隱憂,但是夫妻家事,她沒有插手的理由。
“有事找我。”
“沒事也會找你,況且還是沒事找你比較好,對了,今天的律師費我也會如數付的。”
“好啦,委托都沒了,還談律師費?我丟了委托,這頓你請客吧。”
回到家以近十點,想打電話,又覺得沒意義,發了一個短信,“誌東,我已到家。”想想覺得自己好笑,直接刪掉。
一邊刪電話就響了,成誌東聲音很愉快,“寶寶,我在回家路上,你到家了嗎?”
“剛到。”神經繃了一天,這時突然鬆下來,嘴角微微翹,她輕聲答。
“好,我還有二十分鍾。”
“別開太快,小心。”說得自然而然,合上電話進臥室,要洗澡的,但是有點累,她看著窗外出神。
仿佛一低頭的功夫門就響,他的聲音從廳裏傳來,“寶寶?”
“我在這裏。”小聲回答。
腳步聲,然後他走進臥室,“為什麼不開燈?寶寶?”
“誌東。”抬頭看他,葉齊眉伸手。
有點不明所以,但是他本能地握住,然後俯身抱過來。
他的懷抱溫暖,很有力,剛趕到家,身上的淡香夾雜著煙味和油膩菜色的味道,很沉實。
“吃什麼了?你有煙味。”在他懷裏低低開口。
“官宴,市裏來的老爺們很喜歡抽煙,有味道嗎?”
“嗯,臭。”
“我去洗澡。”他直接抬頭,轉身就要往浴室走。
腰裏一緊,她不放手。
笑了,頓住腳步,他在黑暗中突然雙手抄回來,一把將她托到站起,“我明白了,來,寶寶,我們一起洗。”
身體被輕而易舉地提起來的時候她就開始小聲叫,然後克製不住笑了。他伸手去取保險套,掙不開,她一路被拖進浴室,浴缸很大,但是他一跨進去就顯得空間逼仄,暖水劈頭蓋臉落下來,她與他赤裸的身體上水花四濺,晶瑩透亮。
“強盜!”伸手去推,但是身子已經被他拖下去,水裏控製不好平衡,她直接滑倒,半個身子都掛到浴缸外去了。
胸前被他一手抱住,背後滾燙,最柔軟的地方感受到強硬,沒了氣勢,她不爭氣地求饒,“誌東,誌東。”
哪裏有用,求饒下一秒就變成呻吟,浴缸裏水直漫出來,撲濺在地麵上,他力道強勁,但雙手扶在她身前和腰間,小心地隔開堅硬的浴缸邊緣,喘息中聲音溫柔,“寶寶,寶寶。”
太快樂了,可是她眼角濕潤,原本就滿身濕透,又背著身子,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暖水仍舊在嘩嘩地灑落,反身抓住他,葉齊眉聲音模糊。
沒聽清,他低頭看她的眼睛,“什麼?”
正視回去,她眼裏水光盈然,聲音還是很輕,但這一次吐字清晰,“誌東,我愛你。”
“我也愛你,很愛你。”他笑,俯身吻下來,唇齒用力,好像要把心都喂給她。
閉上眼睛放縱自己在極樂裏,可眼前繚繞來去,卻仍是混亂而不相幹的人和事,掠起衣袖後手腕上的紅痕,廉雲急切的眼光,垂發的女子亦步亦隨,餐廳裏殷如神采飛揚的顧盼。
他猛地仰頭,雙手在自己腰間用力,抓得緊,釋放得暢快淋漓,終於平靜下來之後他躺在水中,將她攏在身上閉著眼睛笑。
調勻氣息,她側頭看他,“笑什麼?”
伸手圈住她的身體,成誌東繼續微笑。
“喂!”
“遇到你太好了,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不說話了,她仰頭放鬆身體,不為人知地歎了口氣。
生活中多了一個人,但日子還是照常過。
葉齊眉工作忙碌,成誌東更是,真正在上海的時間並沒有多出多少,但兩個人對現狀異常滿意,享受這段關係到極點。
事業順利,生活有伴,又不用全盤改變自己原有的私人生活,到後來就連葉齊眉都常常想著,如果能夠這樣持續下去,天長地久,也未嚐不可。
舒心的日子過得異常快,轉眼已是深秋,陽光收斂得越來越早,風裏夾雜著涼意。
廉氏集團總部會議室裏卻熱氣騰騰,雪白的合約上剛剛落筆簽字,兩個男人下筆都是清晰有力。
緊張了快一個月的雙方工作人員這時個個滿麵笑容,站起身來越過桌麵握手。
廉雲也站起來,伸出手去與成誌東緊緊一握,“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成誌東回答得爽快。
晚上有照例有慶祝晚宴,這次的項目談了一月有餘,是中國區今年的主要合約之一,當然也是由這裏總部負責,成誌東並沒有全程參與,隻是在最後幾日飛了回來,表示鄭重。
沒想到卻與廉雲一見如故,這男人雖然與他背景天差地別,但個性是國內商家中難得的光明磊落,說話做事投緣得很,聊過幾次都相談甚歡,球場上又棋逢對手,兩個人很快就開始推心置腹。
餐桌上其他人頻頻敬酒,推杯換盞,同時覺得無聊,廉雲拍他的肩膀,“誌東,我們換個地方?”
結果兩個人一起去了一家日本小酒館,非常小,在清靜小道一角,門口掛著藍色的布幔。
日式清酒,微微溫了,香味銷魂,杯子圓而小,握在手裏暖意隻在指尖,酒的名字還很好聽,叫做一滴失魂。
“經常來?”日本客戶經常招呼他去這樣私密的小店,老板端出來的東西往往有別樣的好味道,雖然很習慣這樣的地方,可又覺得不像是廉雲的風格,成誌東一邊用筷子夾刺身一邊隨口問。
“不是,這是我和我太太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很少動筷子,廉雲一杯接著一杯。
“太太?”第一次聽到這個男人提到自己的妻子,成誌東笑,“好地方,下次叫上她,我也帶個人。”
“你結婚了?”有點詫異,人在商界,之前雖沒有結識,但成誌東這個名字還是如雷貫耳的,從沒聽說他有家室啊。
聽到這兩個字就歎氣,“沒有,她不願意。”
吃驚了,然後又抬手倒滿杯子,廉雲難得說了一句兒女情長的句子,“別想了,這世上的女人,沒一個讓人安生的。”
穿著和服的老板娘將溫好的酒瓶送出來,聞言掩嘴笑,“廉先生又吐苦水了,這位先生勸勸他,老是一個人來喝悶酒,多沒意思。”
“你太太呢?”
“昨天通電話的時候還在墨西哥,現在就不知道了,我想應該還在北美某個國家吧。”
這種回答——怪不得要吐苦水,成誌東了解。
也沒有多問,看他情緒不對,成誌東不再多喝,果然到最後廉雲是醉了。
“送你回家吧,別喝了。”
“沒事,我讓司機過來。”雖然大舌頭,但廉雲說話還是很有條理。
也好,他看著麵前的男人摸手機,然後默——
先生,你手裏的那個是酒瓶好不好?
又想起久遠之前把某個叫安迪的醉鬼拖回家的情景,他苦笑,伸手替他取桌上的手機,手還沒碰到金屬殼就有電話鈴響起,拍他的肩膀,“喂,你有電話,接不接?”
剛才還在說話的廉先生,現在已經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這麼相信他?算了,為了男人的友誼,他接吧。
那頭是很小心的女聲,糯糯的南方口音,“雲?”
“不好意思,廉雲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家。”
“醉了?”那個聲音變得有點急切,“在哪裏?要緊嗎?要不我過去接他。”
“你來接?你是誰?”搞不清狀況,成誌東握著電話皺眉頭。
“我是他老婆啊。”她答得肯定,一點遲疑都沒有。
老婆?不是在北美某個國家嗎?難道她坐穿梭機回來接?
門簾一動,又有客人走進來,越是夜色深沉,這小酒館裏越是擠滿了人。有意思的是,呼朋引伴的很少,大部分是獨身來的客人,叫一盤刺身,就著清酒,沉默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身邊廉雲還是沒動靜,覺得疲倦,他背靠著吧台吐氣。
視線盡頭是很小的一張桌子,不顯眼地靠在角落裏,一個單身女人的側影,麵前是一碟鮮紅的三文魚,整個盤子裏隻有這一種,切得飛薄,挾在筷尖上,鮮紅的肉色仿佛透明,喝酒的時候就著那麼小的圓杯沿微微仰頭,眼睛眯起來,咽下去後嘴唇抿一下,角度很平。
平時他決不會注意這樣小而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一個場景,但是今天氣氛怪異,控製不住自己的視線,手一動,他已經摸出自己的電話撥回去。
不用翻號碼,直撥鍵通的是座機,響了數聲才接起,葉齊眉聲音輕鬆,“喂?”
“齊眉,”電話一通就有種篤定的感覺,心情好起來,他聲音放緩,“還沒睡?”
“才幾點?我在修改起訴書。你呢?”
“今晚我回來好嗎?”
“好啊。”如果他工作到太晚,偶爾也會回自己的公寓,習慣了,很少聽到這樣的語氣,葉齊眉在那頭挑了挑眉毛,“你在哪裏?”
“一個酒館,跟個朋友在聊天,不過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