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王前傳 第1章 正文(1 / 3)

羅登曆130年5月13日,羅登國雜兵菲茲遭遇流浪漢投河自盡的現場。

「這裏明明是劇院,但在演出中途就為吃飯而偷溜出來的怪人也就你了。——給,加了香草的新菜,特製肉料理哦」

販賣劇院觀眾用外帶小吃的店主遞出了用一片大葉子包裹的料理。

「終於來了」

金發碧眼的少年開心地接了過來。因為是事先做好的成品,略有些變涼的食物立刻被少年送進了嘴裏。雖說少年的發色瞳色搭配很華麗,但容貌卻十分平凡。

「不過,最近都沒怎麼看到你呢,菲茲。是從市內巡邏兵被調動去其他崗位了嗎?」

「嗯嗯」

被店主稱呼為菲茲的少年邊吃邊點了點頭。羅登規模最大的劇院是位於王都中央的圓形露天劇院,但王都內其實還有其他數座劇院。這些劇院的收容人數雖少,卻幾乎每天會上演節目。這裏就是其中的一座。

隻不過,少年就算來這座劇院,也幾乎從沒堅持到演出的最後。他總是中途離開,早早來到在劇院周圍擺攤的店家。時間一久,店主就和少年熟絡了,常常與他聊天。

「什麼叫嗯啊,你到底被調到哪裏去了?」

「被編入拉格拉斯大人的指揮下了」

「拉格拉斯大人?拉格拉斯大人不就是那個最近飛黃騰達的?王子親信的那個!」

店主大聲叫喊道。但少年,就是菲茲依然砸吧著嘴,享受著美食。

「我說你啊……每次都吃得那麼香。平時你吃的飯菜就那麼不好吃嗎?」

看著少年的吃相,店主擔心地皺起了粗眉。為配合演出,這家店總是將事先做好的肉料理精心包起來,以便人們能邊走邊吃。以這個量來說,價格也很實惠。轉眼就吃完食物的少年用力點了點頭。

「料常被放得太多,反而不好了」

一想起平時的飲食生活,菲茲歎了口氣。

「說到難吃,和克斯特亞戰爭期間的飯菜也很惡心。我真想向國王請願要求改善便攜夥食。我受夠幹肉和豆了。幹脆向拉格拉斯大人表示這些東西很難吃好了。——剛才我吃的那個肉料理好像不是羅登的本地菜呢。能長期保存嗎?」

「向國王請願?你還真能吹!」

店長哈哈大笑。

「很可惜,剛才你吃的那個,其實我也是剛被人教會不久。不過這東西確實比以前賣的更易於保存。多虧了這點,我賺得也多了」

「被人教會?被誰啊?」

「旅客。據說是從魯納斯來的」

「……魯納斯來的?旅客?」

少年不可思議地問道。店主也表示同意。

「相當罕見吧?居然一個人特地從魯納斯跑來羅登。反過來倒還能理解。我隻是把存放時間太久,沒法給客人吃的東西免費送他吃了。作為答謝,他才教會我那邊的料理。畢竟說到魯納斯,可是西方貿易的中繼點呢。飲食文化一定也發展得很快……」

店主抱著雙臂抬頭仰望,仿佛正在想象隻能通過傳聞獲知的西方商業國家魯納斯。可當他看到從劇院入口湧出人潮的瞬間,便迅速開始招攬客人。少年又點了一份肉料理,接過葉子包,道了聲謝,離開了店鋪。隨即,他筆直走向在正在劇院入口目光嚴肅環顧四周的男性。

「格澤爾,終於結束了啊,那場演出……叫啥來著……。劇目是……」

「劇目是叫『某家族的肖像』。是傑斯塔人寫的古典名作」

「就是這個」

覺得無所謂的少年隨便地應道。

「什麼意思嘛。我還以為你不惜扮裝都要來觀賞『某家族的肖像』呢,結果卻……」

「來劇院對我而言是克服不喜歡東西的訓練。但就算是我,在這件事上卻始終不停遭受挫折。算了,這次的訓練隻是順帶,真正的目的是這個」

少年將剛點的肉料理包遞了過去。

「嚐嚐看,很好吃哦」

男性沒有拒絕,照菲茲所說的打開了包裹。香草那獨特而誘發食欲的香氣幽幽彌漫開來。男性將料理送入口中。才嚐了一口,就發表了自己的感想。

「真的呢。王子,這東西很好吃」

少年皺起了眉頭。

「——我可是拉格拉斯的部下,一介普通的羅登士兵,菲茲」

「啊喲,對不起。的確,現在是這個設定哦」

少年——羅登國第二王子菲茲拉爾德,在親信格澤爾的陪伴下,在街中散起了步。兩人都身著輕裝,完全融入了日常的景色。但是,菲茲拉爾德不僅身負王子的身份,最近,他還被指名為下任國王,自然不是能輕易獨自一人一身輕地到處亂晃的立場。

「就為吃飯……嗎」

發現主人偷溜出離宮辦公室,本打算教訓,經過一番周折,最後隻能作為護衛陪伴出行的格澤爾終於被告知了菲茲拉爾德偷溜出來的原因,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就剛才,當事人一臉若無其事地宣言稱,這次偷偷溜到民間的目的,是為了吃飯。

「什麼叫,就為吃飯嗎?啊」

對臣下的發言,菲茲拉爾德誇張的扶住額頭。如實表現得哀歎不已。

「你倒是為每天都吃那些令味覺崩潰難吃到死的有害物質的我著想一下啊」

好歹是王族的食物,量肯定充足,製作材料也是經過了嚴格的挑選。然而,在菲茲拉爾德的即位敲定之後,他的飯菜裏卻開始時不時混入各種東西。

「犯人是廚師?還是其他什麼人?」

「是廚師」

「那先把廚師換了不就成了嗎?很簡單啊」

「換過一次了,可很快就變回老樣子了」

「知道黑幕是誰嗎?」

「白癡老哥」

瞬間回答。哦哦原來如此,格澤爾用力點了點頭。

「就算想出手,現在這個時期也沒法出手的對手吧」

「你說得太對了。我之前就不該把廚師給換了。現在的飯菜換成微妙地能讓我吃壞肚子但還不至於吃死程度的東西。不好吃的這點依然沒變。起碼給我保證下味道啊,哪怕是偽裝也行。……雖說我每次都有吃掉」

「我真想聽聽那個廚師如果知道你每次都會吃得精光後的感想」

由於身體早就具備了抗性,所以這些飯菜也不至於讓他吃壞肚子或是出現什麼症狀。但每天都這麼持續下去,就算是菲茲拉爾德,也快到極限了。

他抱怨道。

「我也想吃點正常的飯菜啊。諷刺的是,從這個角度來看,反倒是外麵沒有這個危險。你看,甚至沒人發現昂首闊步的我是誰」

幸運的是,菲茲拉爾德的容貌與街頭巷尾民眾們想象中的王子形象相去甚遠。隻要將服裝換成平民的,幾近完美。

「除了直接與您接觸過的人以外,有誰會相信那座王子像啊?」

格澤爾心情複雜地應道。

「那東西其實真的很不錯」

為了慶祝菲茲拉爾德的戰功,公共廣場上為他建立了一座雕像。雖說還在建設中,但與本人迥然相異。唯獨身材還比較像,但關鍵的容貌可以說完全是別人的。以認識菲茲拉爾德的人看來,隻能說勉強有點感覺,但完全無法辨認的程度。

「多虧了那座雕像,現在越來越不會有人發現我了」

「在城市裏以雜兵菲茲的身份閑逛反倒安全嗎?」

「沒錯。完全不誇張哦」

走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了橋邊。是一座跨在人工河流上的石橋。橋上滿是運輸貨物的馬車,已經造成了擁堵。而橋的正中央,正站著一名身著肮髒泛黃衣服,且似乎陷入了苦惱的人。他的手放在橋的欄杆上,身體往外探出。

「那個人……該不會是想從橋上跳下去自盡吧。——要阻止他嗎?」

目擊這一切的格澤爾請求指示。

「讓他去。不過如果你想阻止,我也不會妨礙你就是了」

「那我也不去了」

主從二人剛打算從想跳河自盡的人身旁若無其事地路過,當事人反倒猛地轉身。他背對欄杆,向菲茲拉爾德他們逼了過去。

「——喂,我的耳朵可是很好哦!我都聽到了哦!你們倆也太冷酷無情了吧!這裏可有個覺得塵世如夢正打算跳河自盡的人啊?快出手阻止啊!一般人都會出手阻止的吧?」

菲茲拉爾德和格澤爾麵麵相覷。

「就算你這麼說,我們又能怎麼辦?」

「真令人頭疼」

「什麼叫『就算你這麼說,我們又能怎麼辦?』『真令人頭疼』啊!」

菲茲拉爾德向這個人——青年轉過身。用優美發音的通用語模仿兩人語氣的青年外表像是個流浪漢——完全是因為衣服破破爛爛,才給人這種感覺,但原本應該是能耐長期使用的高級旅行服裝的一種吧。臉上髒兮兮的,紅銅色的頭發也沾滿了油脂汙垢。想必用梳子肯定梳不通。聲音中氣十足,靠近仔細看來,容貌似乎還很年輕。

「好啦,冷靜點。你不是打算尋死嗎?我覺得區區路過的我們可沒有阻止你的權利哦。事實上,我們也沒有任何理由需要阻止你」

「沒有任何理由?不,不對吧,作為一個人,就應該要……」

「請不要誤解。如果是對我而言需要的人打算投河自盡,那無論用什麼手段我都會阻止對方的。那都是因為比起本人想死的意願,我更優先自己不想讓這個人死的想法。但是,如果是陌生人,那當然應該尊重當事人本人的意願咯。當然如果是普通的熟人,或許也會因為擔心事後心裏會過意不去而去阻止吧」

菲茲拉爾德靠近橋的欄杆上。凝視著下方流淌的河川,又回身麵對青年。

「——如果還要補充的話,那就是就算從這座橋上跳下去,死亡的概率應該也很低。橋本身不高。而且河太淺了,正好是淹不死人的高度。流速也很緩慢。那麼水溫如何呢?很遺憾,現在是五月。就算你跳下去,也不過相當於早點衝個澡罷了」

「哎……!」

事實上,你看,菲茲拉爾德下顎微抬,指向正在河川裏玩耍的孩子們。

「真的呢……。為什麼我會沒發現啊!」

當看到開心玩耍的孩子們,青年雙肩頹喪地垮了下來。菲茲拉爾德則安慰道。

「如果你一定要跳河自盡的話,我建議你找其他橋,或者等嚴寒的冬天再跳。那樣就能凍死」

青年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總覺得……我已經沒有找死的力氣了」

「是嗎?那太好了」

「什麼叫『是嗎?那太好了』啊!一點也不好!你要怎麼負這個責任啊!」

這次輪到用絕妙演技模仿菲茲拉爾德語氣的青年向對方挑釁了。隻不過他一說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肚子裏的咕嚕聲傳來。不是菲茲拉爾德的,也不是格澤爾的。

「就算你這麼說,我們又能怎麼辦?」

主從二人再次麵麵相覷,低頭看著青年。

羅登曆130年5月13日,羅登國雜兵菲茲被告知了從魯納斯國前來的旅行者科林所遭遇的經曆。

青年稱自己名為科林。菲茲拉爾德和格澤爾兩人都表示自己是趁休息天外出遊玩的羅登士兵。

菲茲拉爾德他們來到了位於王都的一家食堂。發揮起旺盛食欲的,是渴望脫離平時悲慘飲食生活的菲茲拉爾德,以及肚子饑餓的科林。格澤爾則隻點了摻有少許蜂蜜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