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男人沉思片刻道，“你們下去仔細考慮周詳了，遞個折子上來再議。”
“是，兒臣領旨。”永璋一撩袍子單膝跪地道。
“起來吧，咱們父子之間不用拘泥。”男人淡淡笑了，頓了頓道，“隻是這浙江的事，劉墉你們瞧瞧可有什麼人適合當欽差的？”
“皇阿瑪，兒臣自請下江南。”沉思片刻少年朗聲道。
“你想下江南？”男人沉默了。
“是的，一來這浙江的事兒說起來不僅僅是稅收，外務司成立以來，海上商貿日漸繁盛，有許多操作的弊端如今已經逐步顯現出來，兒子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走還是應該親眼去瞧瞧才是；二來，這欽差大臣身份太高了容易被架空，低了又難免陷在其中，兒子的身份正是將將好；三則，兒子長這麼大除了木蘭圍場尚未去過其他地方，也想著能自處看看長長見識才是。”
“……”孩子的眼神清亮溫潤，含著淡淡的渴慕，瞧在眼中，拒絕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這還是第一次他如此明確的朝自己提要求，他想出去看看，去看看自己治下的國家，一時間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心腸陡然就軟了，罷了，就是那會飛的雛鷹也期待著飛向南天，更何況人乎？“想去看看就去吧，可想好帶什麼人了麼？”
“兒子想帶著趙加比和吳君。”略一沉思，少年皺了皺眉頭道，隨著開了海禁，來華的洋人越來越多，對於他們的管理也越發嚴格，長期居於某地想要前往其他地方必須得到當地政府管理處的批準，也因此即便是與四九城內幾個皇子交好的兩人也難得有出京的時候。
“他們倆在京城多年，倒也算是知根知底較為可信，你帶著他們也好。”想了片刻，一個大膽的主意出現在腦海裏，男人有一瞬間的驚愕，這念頭生出的如此突兀而又自然，讓他再也生不出議事的心思，當即麵色沉沉的揮揮手示意幾人退下。
眾人躬身退下，養心殿裏再次恢複了安靜，隻有終年燃燒著的龍涎香在默默的吐著香氣。
手中的朱筆安靜的擱在架子上，筆的主人卻是難得一見的怔忡。
男人靠著椅背，盯著眼前纏綿的煙霧，仿若看到了心底糾纏著屢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因著那個孩子而生出異樣的情緒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都讓他若有若無的忽略掉了，然而這一次，在答應這個孩子去浙江的請求時，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跟著那個孩子一起出京！一想到那個孩子將遠涉山水，陪伴在他身邊的居然不是自己，那一瞬間爆發出的驚人的占有欲讓他為之心驚，他或許應該真正的想想那個孩子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是嫡子，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毋庸贅言這當中自然占據著一部分的緣由，然而心底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冷靜的接連不斷的一點一點放大著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如果隻是這樣，他應該是欣慰的，驕傲的，滿足的，而不是現在這般想要將這個孩子鎖起來禁錮在身邊，不讓旁人窺見那人的風華，這樣的情感，如此炙熱濃烈，讓人情難自禁，怎麼可能是單純的父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