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鳳山厭惡地看了他倆一眼,懶得搭理,回目正視黃易,說:“還拿我當哥,就聽我勸,放下刀馬上跟我走。我保證,他們會還你錢,也絕不會報警。”
李華忠忙道:“保證還錢,保證不報警。警察來了,我們也說自己撞的,沒人行凶。我保證!”他慌亂地翻包,哆哆嗦嗦拿出支票夾,費了吃奶力氣,總算開了張50萬的支票,伸胳膊遞向黃易。
黃易看都不看一眼,大罵:“你的保證不如狗放個屁!”
呂鳳山說:“我保證。”
黃易沉默。
呂鳳山拿過支票看了一眼,立馬丟還李華忠,說:“四舍五入,100萬。”李華忠遲疑了:“50萬隻多不少……”呂鳳山目中寒光一閃,看去李華忠。李華忠慌忙道:“好好好,我開我開。”哆哆嗦嗦,又開了張100萬支票。
呂鳳山拿了,對李華忠說:“你聽好,這事就算過去了。如果有警察或者其他人找黃易麻煩,黃易不宰了你,也會有人宰你。我是什麼人,你旁邊的女人最清楚。你來武漢剛下火車就被人剝光扔在郊區,這事你該記得。做人留餘地,做事莫做絕,這是我給你的忠告,你最好記得。”
遠處警笛瘋鳴,向這邊撲來。
一番話說完,呂鳳山扯了黃易就走。黃易抹頭,狠狠瞪了李華忠一眼,將刀鋒衝李華忠晃了晃。李華忠慌忙低頭,再抬頭時,黃易已然離去,黑色別克載著呂鳳山和黃易早早走了。
警車風馳電掣出現的街角,刺目警燈像迪廳的搖滾射燈。
周總嗚嗚地哭:“嗚嗚嗚……辦公司的錢都是我跟他離婚得來的,你打我……你住的房子也是我跟他離婚得來的錢買的,你他媽敢打我……嗚嗚……我要報警……嗚嗚嗚……”
李華忠哭喪著臉,瞄了瞄正靠近的警車,壓低聲音:“好了!剛才那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在救我們倆的命!別報警啊!黃易他媽的就是個亡命徒!呂鳳山勢力又擺在那兒,咱惹不起!我跟你說,警察問起,你閉嘴,我來說。千萬別說旁的,就說我們自己撞了。”
周總捂著豬頭臉,哭得更厲害了。
幾條街道外,黑色別克低速行駛著。呂鳳山開車,一臉輕鬆,連目色裏的憂鬱和寂寞仿佛都消散了。副駕駛位上,黃易疲憊地靠著車窗,那把采購自沃爾瑪的名牌菜刀十八子就耷拉在兩腿間。
掏出電話,呂鳳山撥通一個號碼,說:“沒事了。在路上,一會兒就到。”掛掉電話,呂鳳山看了黃易一眼,笑了。
黃易一陣悵然。他聽到,電話那頭是萬黎山靜喜悅的聲音。他想萬黎山靜,想夏果,想老家的初戀女友,甚至想王雋。此時此刻,他心裏一片空明,像月色下淡藍色的山穀,清風緩送,草蟲叮嚀。心底那個聲音冒出來:你錯了,我也錯了,我們都錯了。你不犯女人,她們都是你生命裏的財富。
長江橋頭,萬黎山靜裙擺飛揚。
黑色別克停在橋頭,呂鳳山將支票塞到黃易口袋中,拍拍黃易肩膀,待黃易下車,一踩油門,別克的大屁股消失在闌珊的車流中。
黃易長久駐足,注目呂鳳山遠去的方向。江湖路遠,兄弟珍重。他忽然念起一首小詩,名曰寂寞:
林子中的所有鳥
都是灰色的
其中有一隻
也是灰色的
萬黎山靜從未如此開心,背著小手,與黃易並肩於橋頭,一雙玉足俏皮地踮起又放下,放下又踮起,連語調都充盈著頑皮。
“真好,不是嗎?”
“是的,感覺真好。”
“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黃易默默答了。
少頃,望著夜色下的滾滾長江,他忽道:“不!”
“哦?”萬黎山靜詫異。可她的目光猶如中天明月,綻放著期翼的光芒。
黃易自口袋取出支票,審視片刻,而後靜靜但堅定地說:“有打算。我要成立一家係統集成公司,就在武漢,仍做廣電寬帶城域網項目集成。”
萬黎山靜歪著腦袋看黃易。
黃易補充了一句:“和潮頤一樣的公司,同質化。我要光明正大地打敗他們,用他們的錢。”
萬黎山靜輕輕笑,更正他:“你的錢。”
黃易也笑了,揚揚支票,更正她:“我們的錢。”
兩人相視一笑,如此坦蕩。齊望去滾滾而靜宜的大江,長久無言。許久,萬黎山靜問:“在想什麼?”
黃易說:“想一個人。”
萬黎山靜忽閃著大眼睛:“我猜,是一個女人。”少頃,她又補充:“一定不是我。”
黃易坦然:“是的,是一個女人。和你一樣好的女人。”
牽著她來到橋另一邊,他指著上遊方向,告訴她:順長江逆流而上,有一個地方叫重慶。在重慶,有一個女孩叫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