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恢複得如此之快,在心中明白之前,陸方已從牆壁上拔出劍,接連刺出三十四招,然後才知道是右腕的標記帶來了力量。
黑暗驟合驟散十一次,尖細的叫聲撞擊著四麵牆,然後突然間消失了。
陸方站在塌邊,聽到他的心跳聲,風的嗚咽聲,鬆拍的傾訴聲。他知道她還在禪房內。
仙氣依然無影無蹤,手臂因為灼熱而微微顫抖,不能再等了,他告訴自己,沒有任何征兆,他也知道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
出劍吧。閉上雙眼,不讓黑夜幹擾你的行為,迷惑你的視線。你知道她在哪,她隱匿在黑暗中,但是還留下今人窒息的壓力。
他像是潛在水中,整個身體飄起來。屏住呼吸,因為有像水一樣的東西托著,他能夠調動全身每一塊肌肉的力量,劍刺出的還是那麼緩動,因為前方也有無形阻力。
但方向還是對的,他知道。
前方就是一個巨大的水泡,刺破它,空氣就會溢出,敵人就會死亡。
陸方用盡全身的力量,臉色通紅,劍尖一點點地前進,就在他幾乎要鬆手的時候,前進的阻力消失,劍快速前進,他跌落在地。
***
大家都說仙人無欲無求,不死不滅,能夠看透陰陽,胯下是異獸,手中是寶器,說出的是玄奧的真理;歡喜的時候瑞鳥群集,雲繞七重,獸低伏,人拜倒,天女散花,聲動天地;偶一發怒,宇宙變色,日月無光,山斷川阻,一舉手間灰飛煙滅。
你的劍有任何意義麼?最快的劍也比不過意念。
秘術,才是真正的仙術,它再次出現在你的心中,不是一字一句,而是全部內容同時展現,不是它灼燒你右手臂上的標記,並舉起你的劍麼?
為什麼它稍縱即逝?我明明知道它全部的奧秘,雖然我說不出,甚至也不能想到它,但是它展現在我的眼前,沒有一點障礙。
可是你得不到它,你能觸碰它每一部分,你想把它拉向自己,辦不到,你想撲向它,也辦不到。
陸方站起身,睜開雙眼,陽光照進禪房,灰塵在光中跳躍。
看見地方的血跡,他說道:“你還活著。”
沈伏煙真的來過,還隻是走火入魔時的幻覺?陸方越來越分不清真實與幻境,他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所以四處尋找線索。
門是掩著的,窗從來沒打開過,爐、缸、幾都原地未動,塌上有血,是自己的,黑舊的牆壁沒什麼變化。
劍鞘在地上,劍?劍在手中。
陸方走出禪房,晃動的陽光顯得更加不真實,踩著稀疏的落葉,他走上了山路,這時,持續的鍾聲不斷傳來,皇帝來了,他想。
腳步並不停歇,七拐八拐,來到山泉的邊上,他問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
清澈見底的一泓泉水,他先是看到藍天和飄過的浮雲,接著看到幾棵高大挺拔的鬆樹,然後看到自己,蒼白的麵孔,帶著微笑。
他不知道有什麼要笑,心裏輕飄飄的,手中的劍沉甸甸的,不由自主跪在岸邊,低頭仔細觀察水中的雲形變幻,說不出的快樂,一時癡呆了。
寶德一把捉住陸方的手臂,驚慌失措,說著什麼,陸方老老實實地站起身,跟和尚回到禪房,又任隨他將手中的劍拿走放在塌上。
一切都像在夢中:和寶德順著曲曲折折的山路到了山下一座小鎮,陸方對路上看到的一切景色都表示驚歎,一名僧人已經準備好了兩匹馬,兩個人上馬,樹、行人,紛紛在兩邊掠過。
過了南守縣,一抹夕陽照在陸方的臉上,他好像明白一點,說出見到寶德之後第一句話:“師叔,我的仙氣沒了。”
然後他看到自己雙手握著韁繩,回頭看到寶德滿臉大汗的樣子。
“你中了邪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寶德道。
兩匹馬加速奔跑起來,陸方握緊韁繩,問不出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天剛剛暗下去,兩個人到了京城,雖然行人對一個和尚與穿僧衣的書生並駕齊驅大聲表示不滿,寶德仍然催著馬,在華燈初上的時候來到東城的無憂觀。
一名年輕的道童提著燈籠,對匆匆忙忙下馬的兩人道:“禪師,裏麵請,真人已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