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安分局呆的大半天,讓我感覺到自由的可貴。我想起了裴多菲的那首傳遍地球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以前不覺得這首詩的妙處。在飽受了半天前途可能盡毀,人身可能陷身囹圄的折磨之後,再重返自由的世界,我才深深體會到這所詩的絕妙,偉大和高明,才明白裴多菲確實無愧為偉大的革命詩人的崇高稱號。
自由後重新回味起這首詩,我才真正理解後一句詩的真正含義。
外麵的那些為了生活和感情奔波忙碌的人,在被剝奪了自由的人的眼裏,就像在蔚藍的天底下展翅飛翔的自由自在的小鳥,隨心所欲,想到哪裏就到哪裏,沒有人威迫他,完全由自己的喜好決定,盡管生活有時候不盡如人意,有時候感到活著太辛苦,太勞累。
走出公安分局的大門,我發現自己成了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在燦爛的陽光下,在明媚的春天裏自由自在地飛翔,唱著吱吱喳喳的歌。
想尋找配偶就去茂密的森林,那裏有五顏六色的同類,任我挑選,任我追求;想覓食就去長滿莊稼的田野,吃玉米還是稻穀,還是蟲子,任我挑選;想去實現理想,挑戰自己,超越自我,就去一望無際,風高浪湧的大海,或者一望無際,熱浪滾滾的沙漠,拚命飛翔,拚命搏擊長空。
這種感覺真好,自由真好。
其實,我不是真的在展翅飛翔,搏擊長空,因為我沒有像鳥兒那樣的翅膀,幫助我自由自在地飛翔。
但我確實覺得自己在飛翔。我的心兒在飛翔,我的情感在飛翔。
我是和蓉在陽光燦爛,人流如織,車來車往的大都市的街頭互相追逐嬉戲,東遊西逛,享受著生命的美好,享受著愛情的甜蜜,享受著自由的飛翔,享受著由此帶來的豐富的快樂的聯想。
我向生活,向世界張開的雙臂,就是我用來飛翔的翅膀。
我剛從醫院返回學校的當天就收到了很多關於文的投訴。投訴者的開場白和結束語幾乎都是異口同聲:文太不像話了,居然在踏著你這隻烏蓬船的同時,還踏著另一隻舶來的破船。你是她的男朋友,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她,別叫她帶壞了樣。
隻要我出現在校園裏,我熟悉的人,熟悉我的人,我不熟悉的人,不熟悉我的人都會突然從路邊蹦出來,站在我麵前,盯著我的臉部研究好幾分鍾,在確認我是卡拉OK大賽上給文送上一大捆玫瑰花的那個男孩後,憤憤然地指責著文:那個唱流行歌曲的女孩太不成體統,太薄情寡義了,你為了她跳樓,她卻成天跟那個雜毛老外湯姆公然膠在一起,在你住院的這些日子,他們的關係進展就像發射的洲際導彈一樣迅速,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她,如果你放任自流,如果你不捷足先登,恐怕就沒你的份兒了。而且還影響不好,如果其他的女生都模仿她,我們男生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我無法確認他們的投訴有沒有添油加醋,幸災樂禍的成份,我無法確認他們的投訴裏添油加醋,幸災樂禍的成份有多少。俗話說,無風不起浪,他們的話,我不可不信;俗話又說,耳聽是虛,眼見才是實,我又不可全信。
但我對這些告密者的心理卻洞若觀火。對漂亮的女孩子,他們首先希望自己豔福齊天,能夠得到對方,特別是對對方的肉體,早就覬覦已久,垂涎三尺,千方百計了。當確定自己無法得到時,當然就唯恐天下不亂,最好誰都別想得到。
但是蘿卜總得有坑栽的,是坑總得有蘿卜填的。中國有句俗話:肥水不流外人田。理所當然,他們不希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竟然讓老外捷足先登,這是怎麼說都說不過去的,老外在他們心目中始終排在末位,盡管老外在女生那裏很吃香。雖然有時候,他們覺得西方的月亮比東方圓,但那是月亮,不是人。如果是人,當然首先是同胞最好。
在利益的分配上,在中國人與外國人之間,中國人當然首先希望自己的中國同胞得到,希望同齡人得到。如果對方既不是親密的中國同胞,更不是親愛的同齡人,而是比自己大上好大一截的叔伯爺姥輩,而且是鬼佬,禍可就惹大了,他們的心理開始嚴重失衡,他們需要渲泄憤懣和仇恨,那個不合時宜地出現的上了年紀的老外湯姆,犯了他們的忌,就理所當然成了他們所有怨忿的聚集地,他們一下子變得同仇敵愾,一致對外。何況湯姆正撞在美國佬轟炸了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的風口浪尖上。但他們自己是不怎麼想出麵,出手的,最好能夠借刀殺人,有人為他們出麵,有人為他們出手,有人為他們出一口鬱積胸中多時的惡氣。
由她去吧,沒有她,我照樣開心快活,照樣享受燦爛春光,我從來不會饑一頓飽一頓的,這,你們是知道的。我說。我樂得和她之間劃條三八線,清濁分明,互不相幹呢。
我的抽屜裏整齊地碼放著厚厚的一大疊女孩子的玉照,哪一個沒有沉魚落雁之容?哪一個沒有羞花閉月之貌呢?哪一個不對我從來就是百依百順,召之即來,揮手即去呢?哪一個不覺得能夠與我在一起,是她們前生修來的福份,是今生的榮幸呢?哪一個不對我的青睞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