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在最末尾的傻瓜(1 / 3)

曹暮春跪在平叔的床榻邊,哭得像個孩子,或許他在平叔的眼中,本就是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孩。

曹暮春抽噎道:“平叔,你……你要死了嗎?”

平叔的臉上像是有永遠都化不開的憂愁,但那其實是褶皺,他笑道:“好孩子,每一個人都會死,隻是有些人死的時候,轟轟烈烈,而有些人死的時候,卻平平淡淡,幸好……幸好我是老死的,哈哈!”

他開始咳嗽,咳得厲害。

曹暮春哭道:“可是我不想要你死,你……你死了,我會想你的!”

平叔歎了一口氣,摸著曹暮春的腦袋道:“暮春,我和你說個故事,你……你要好好聽著,千萬不要忘記。”

曹暮春點頭,眼淚滑下來,落在被褥上,像畫圈的雨滴。

平叔開始敘述他的故事,緩緩道:“在很多年以前,我記得大概是有十年了吧。”

他慈祥的望著曹暮春笑道:“那個妖魔橫行的年代裏,每一個人都活得像條狗,但要是自己活得不好,而自暴自棄,當然不行,至少也得想辦法讓自己的孩子過上稍微像個人的生活。”

平叔咳嗽。

繼續道:“於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裏,有一個農夫,抱著他剛出生三個月的嬰兒,來到了皇宮腳下的天師府,據說……天師府的現任大國師不僅修行高、法力強,且為人富有同情心,是個道德高尚的好人。”

他笑了。

曹暮春問道:“後來呢?”

平叔接著道:“農夫並沒有敲門,他隻是輕輕的把嬰兒放在天師府側門的胡同口,就走了,我記得……那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別大,皇城一向很少有這樣大的雪,仿佛要把人都吞噬掉!”

平叔陷在回憶裏,每個人在年老的時候,總會湧出許多模糊的記憶,曹暮春不禁推了推他的手,問道:“那嬰兒後來怎麼樣了?”

平叔笑道:“那時候我還不是天師府的管家,其實那一天正好是天師一脈祭奠開山師祖的日子,按照規矩,那天天師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必須待在祖師殿中祭祖,直到第二天中午之前,誰也不許跨出天師府半步,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段王爺竟來府上拜會大天師,我本該去前門迎接他的,可是……咳咳……咳……咳咳咳……”

他劇烈的咳嗽著,枕頭上全是血!

曹暮春握住平叔的手,指甲幾乎嵌入他的肉裏。

平叔強打精神,接著說道:“可是那天的雪竟堵住了前門,堆起有一座小山那樣高!我……我隻得從側門去恭迎段王爺,沒想到……咳咳……沒想到居然撿到了那個可憐的嬰兒!”

曹暮春低頭沉思,忽然道:“那個……孩子……是我嗎?”

平叔笑道:“你……你說呢?我……我無兒無女,撿到你之後,就……就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還……還幫你取名作‘暮春’,是因為你在風雪十二月裏被……被你父母丟棄在天師府外,已經非常的孤苦伶仃,我希望你長大之後,可……可以像春天的最後一段日子那樣,既充滿活力,又……又能感受到夏天的……暖意!”

曹暮春已聽得呆住,忘記了哭。

這時候平叔取出一根用紅穗串起來的金鎖,交給他道:“當年你……你躺在繈褓裏,身旁就放著這根鎖命扣,現在我……我把它交給你,你……你要好好保管!”

說到這裏的時候,平叔已兩眼發直,勾勾的望著屋頂,他的眼神忽而發著光、忽而暗淡下來,不斷重複道:“你……你當時躺在籃子裏,一點也沒有因為大雪落下來而啼哭,你……你一點也不害怕!一點……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