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暮色,天邊像一片火燒雲,掛著一輪即將落下的紅太陽。
而在太陽底下,正迎麵走來一個人。
他的手上提著一個竹籃,籃子裏全是濕漉漉的新鮮蔬果,一路走過來,身後留下了一地的水珠。
他沿著大街,一直走到盡頭,就在皇城的東首,有一座用高牆隔絕起來的府邸。
府外豎著兩根旗杆,旗下是一對水火麒麟獸,張牙舞爪,蔚為壯觀。
這裏是皇城腳下的天師府!大國師的禦用宅邸。
少年走上台階,這時候銅門突然開了。
一個人從天師府裏走出來,看到少年,就瞪起眼來大聲道:“曹暮春!你去了這麼長的時間,卻隻買了一籃子的菜,難道想把別人都餓死嗎?!”
曹暮春低下頭,沮喪的往前走。
這人一把拉住他,推過去,竟把曹暮春推倒在地,獰笑道:“我說話的時候,你不好好的豎起耳朵聽,卻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嗎?!”
曹暮春囁嚅道:“不是,隻是……天快要暗下來了,要是你再不去燒水做飯,到時候師兄們一發怒,說不定就會把你趕出天師府!”
他的臉色很難看,像一塊擦過灰的抹布。
轉身向前走,惡狠狠的甩下一句話道:“要是我遭了罪,你也別想好好過!”
曹暮春慢吞吞的跟上去,跟著他來到膳房,放下竹籃,他開始燒火。
這就是他十歲以後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已走過了十個年頭,這一年,曹暮春二十歲。
他雖然已長成了一個健壯、漂亮的小夥子,但他的衣服卻又破又髒,他的頭發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梳理過了,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酸臭味,但是他一點也不傷心,相反,他今天還很高興,因為午間的授課時間快要到來,不知道今天師父會教些什麼樣的新法術。
曹暮春走到講玄堂的時候,大廳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他猜師兄們一定全在祖師殿裏。
他沒有猜錯,大家的確都在,曹暮春一踏入,鼻子裏就嗅到了一陣淡淡的清香,好像茉莉花尾部的花葉子。
殿中跪著一個女孩子,雖然背對曹暮春,但也可以看出來她姣好的曲線,一定讓人浮想聯翩。
這時候女孩回過頭,驚愕的望著曹暮春,隨即臉現厭惡道:“師父,這個人……”
玄清真君還沒有回答,趙錦鵬卻搶著道:“小師妹,這是你的五師兄,五師兄平日裏公務繁忙,就連拜師祭祖這樣的大事,有時都沒有空餘參加,更何況是小師妹的入門典禮!”
每一個人都在笑,這十年來,曹暮春已不知看過多少次這樣的笑容。
他說道:“是……是新來的小師妹嗎?”
小師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曹暮春,回頭道:“師父,他就是您收留的孤兒?”
玄清真君臉色鐵青。
小師妹笑得十分甜蜜道:“師父,我在龍門學府的時候,那些平民學生們最崇敬的人就是您呢,就因為您不僅收養了一個孤兒,還把他收入門下,大夥兒都說您不像有些人,隻喜歡那些貴族子弟當門生,嘻嘻!”
玄清真君忍不住笑起來道:“這也是他的造化好,命運弄人呐!”
小師妹起身,奉起一杯茶,端過去道:“五師兄,今天開始,我就是您的小師妹了,我叫周惜彤,請您喝茶。”
師兄弟們全都冷冷的盯著他。
但曹暮春還是接過來,一口喝幹,這時候徐擎淵輕蔑道:“喝茶像牛飲水,真是沒教養!”
曹暮春臉色一紅,低頭道:“我……我還要去買菜,先……先回去了。”
小師妹這雙纖細、白嫩的手已深深印在曹暮春的心坎裏,恐怕他是永遠也忘不了了……
曹暮春晃蕩在街上,直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提著一個破籃子回到天師府。
他立馬去膳房燒火。
掌廚的老胡罵罵咧咧,衝著灶台發火,這時候廚房外走進來一群人,個個錦衣玉帶、富家麵容,其中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尤其讓人眼前一亮。
是小師妹!
但曹暮春仿佛沒有看到似的,竟用炭火悄悄燒爛了自己的衣擺,低頭不語。
那漂亮女孩先開口說道:“二師兄,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趙錦鵬笑道:“小師妹,你看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這廚房裏居然連木桶裏的碗筷都還沒有洗刷,難道有人想餓死我們?”
他回頭眨了眨眼。
七師弟紹斌就開口道:“對啊!我們餓死了不要緊,但要是把小師妹餓壞了,誰來賠?!”
老胡已嚇得雙腿發抖,指著曹暮春惶恐道:“趙……趙公子,都是他的錯!他……他拿了錢去買菜,卻晃蕩了一個下午才回來!害得我錯過了時辰,要……要你們挨餓!”
趙錦鵬目光下移,厭惡道:“五師弟,為什麼你每次都要來找我們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