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也是怕三人躍上了桅杆,真要被我們跳到了上麵,他可就奈何不得。
他飛奔過去阻攔,洪七公猛劈兩掌,風聲虎虎,歐陽鋒橫拳接過。
郭靖又待上前相助,洪七公卻叫道:“快上桅杆。”
郭靖道:“我打死他侄兒,給周大哥報仇。”
我在桅杆上大聲的叫道:“蛇!蛇!”
郭靖見前後左右都已有毒蛇遊動,不敢戀戰,反手接住歐陽克擲來的一枚飛燕銀梭,高縱丈餘,左手已抱住了桅杆,隻聽得身後暗器風響,順手將接來的銀梭擲出。當的一聲,兩枚銀梭在空中相碰,飛出船舷,都落入海中去了。
郭靖雙手交互攀援,頃刻間已爬到了桅杆中段。
歐陽鋒知道洪七公也要上桅,出招越來越緊。洪七公雖然仍是穩持平手,但要抽身上桅,卻也不能。
我看著蛇群已逼至洪七公腳下,情勢已急,大叫一聲,手抓著纜繩,身子直溜下來,隻落向第二根橫桅杆,雙腿一勾,一個倒掛金鉤,兩手伸出。
洪七公左足一點,人已躍,右足踢向歐陽鋒麵前。手上的打狗棒舉起,被我一把抄在了手上,向上力甩,洪七公的身子直飛起來,長笑聲中,左手已抓住了帆桁,掛在半空,反而在郭靖之上。
接下來他又用力一提,我也順勢鬆開了腳,被他提到了更高的桅杆之上,這一來,三人居高臨下,頗占優勢,脫離了歐陽鋒的進攻。
歐陽鋒眼見若是爬上仰攻,必定吃虧,大聲叫道:“好呀,咱們耗上啦。轉舵向東!”
隻見風帆側過,座船向東而駛。主桅腳下放眼皆青,密密麻麻的都是毒蛇。
洪七公坐在帆桁之上,口裏大聲唱著乞兒討錢的“蓮花落”,神態甚是得意。我知他老人家怕我們擔心,故作瀟灑。
突然見他站起身來,一手摟著主桅,一手寬衣解帶拉開褲子,居然往下尿了起來,口中還叫:“徒兒,淋尿給直娘賊喝個飽。”
郭靖是小孩性子,正合心意,跟著師父大叫:“請啊,請啊!”
師徒二人同時向下射尿。
歐陽鋒急叫:“快將蛇撤開。”同時向後躍開數步。
他身法快捷,洪、郭二人的尿自然淋不到他。
歐陽克聽叔父語聲甚急,一怔之際,臉上頸中卻已濺著了數點。他最是愛潔,勃然大怒。
木笛聲中,蛇群緩緩後撤,但桅杆下已有數十條蝮蛇被尿淋到。這些蝮蛇都是在西域白駝山蛇穀中雜交培養而得,毒性猛烈。
哪知這些蝮蛇卻是怕人獸的糞便,隻見旗杆下數十條毒蛇被淋到熱尿,痛得亂翻亂滾,張口互咬,眾蛇奴一時哪裏約束得住。
我看到之後大叫:“師傅,長蟲怕尿。”當下也站起小便,高屋建瓴,高山流水,爽呀。
洪七公和郭靖見諸人大為忙亂,樂得哈哈大笑。
過了兩個時辰,天色漸黑。
歐陽鋒命船上眾人都坐在甲板上歡呼暢飲,酒氣肉香,一陣陣衝了上來。
歐陽鋒這記絕招當真厲害,洪七公是個極饞之人,如何抵受得了?片刻之間,就把背上葫蘆裏盛的酒都喝幹了。
當晚三人輪流守夜,但見甲板上數十人手執燈籠火把,押著蛇群將桅杆團團圍住,實是無隙可乘,何況連尿也撒幹了。
洪七公把歐陽鋒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還憑空捏造無數醜事,加油添醬,罵得惡毒異常。
想來這做乞丐的職業技能,我跟郭靖萬萬不及呀,郭靖先前聽洪七公相罵,還有點不好意思,後來聽的多了,倒也坦然。
歐陽鋒卻在艙中始終不出來。洪七公罵到後來,唇疲舌倦,也就合眼睡了。
次日清晨,歐陽鋒派人在桅杆下大叫:“洪幫主、郭小爺,歐陽老爺整治了上等酒席,請兩位下來飲用。”
洪七公叫道:“你叫歐陽鋒來,咱們請他吃尿。”
過不多時,桅杆下開了一桌酒席,飯菜熱騰騰的直冒熱氣。席邊放了兩張坐椅,似是專等我們下來食用。
洪七公幾次想要溜下桅杆去搶奪,但想酒食之中定有毒藥,隻得強自忍耐,無可奈何之餘,又是“直娘賊,狗廝鳥”的胡罵一通。
到得第三日上,兩人又餓又渴,頭腦發暈。
洪七公道:“但教我那個女徒兒在此,她聰明伶俐,定有對付老毒物的法子。咱爺兒三可隻有幹瞪眼、流饞涎的份兒。”
郭靖歎了口氣。
挨到將近午時,陽光正烈,突見遠處有兩點白影。開始我隻當是白雲,也不以為意,哪知白影移近甚速,越飛越大,啾啾啼鳴,卻是兩頭白雕。
我大叫:“郭大哥,你看,你的白雕。”
郭靖大喜,曲了左手食指放在口中,連聲長哨。兩頭白雕飛到船頂,打了兩個盤旋,俯衝下來,停在郭靖肩上,正是他在大漠中養伏了的那兩頭猛禽。
郭靖喜道:“師父,莫非蓉兒也乘了船出來?”
洪七公道:“那妙極了。隻可惜雕兒太小,負不起咱師徒二人。咱們困在這裏無計可施,你快叫她來作個計較。”
我說道:“給蓉兒帶個信去。”
郭靖拔出匕首,割了兩塊五寸見方的船帆,用匕首在布上劃了“有難”兩字,下角劃了一個葫蘆的圖形,每隻白雕腳上縛了一塊,對白雕說道:“快快飛回,領蓉姑娘來此。”
兩頭白雕在郭靖身上挨擠了一陣,齊聲長鳴,振翼高飛,在空中盤旋一轉,向西沒入雲中。
兩頭白雕的到來,點起了希望,也緩解了腹中的餓意。
白雕飛走之後不到一個時辰,歐陽鋒又在桅杆下布列酒菜,勸誘洪七公與郭靖下來享用。
洪七公怒道:“老叫化最愛的就是吃喝,老毒物偏生瞧準了來折磨人。我一生隻練外功,定力可就差了一點。徒兒,咱們下去打他個落花流水再上來,好不好?”
郭靖道:“白雕既已帶了信去,情勢必致有變。您老人家且再等一等。”
洪七公一笑,過了一會,道:“天下味道最不好的東西,你道是甚麼?”
我回道:“我不知道,是甚麼?”
洪七公道:“有一次我到極北苦寒之地,大雪中餓了八天,鬆鼠固然找不到,到後來連樹皮也尋不著了。我在雪地泥中亂挖亂掘,忽然掘到了五條活的東西,老叫化幸虧這五條東西救了一命,多挨了一天。第二日就打到了一隻黃狼,飽啖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