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會見唐宋八大家(2)(1 / 3)

李淳一上台,便把革新派來了個全盤否定一律鎮壓——王叔文貶渝洲司戶,第二年龍恩賜死;王伾貶為開洲,不久神秘死亡;韋執宜貶崖洲司馬、陳諫貶台洲司馬、韓泰貶虔洲司馬、韓曄貶饒洲司馬、淩準貶連洲司馬、程異貶郴洲司馬、劉禹錫貶郎洲司馬、柳宗元貶邵洲司馬;史稱“二王八司馬”事件,又稱為“永貞革新”,曆時146天,以失敗而告終。

這不能不帶給我們一點思考:王叔文的改革是具有進步意義的,卻為何那麼短命呢?掌握實權的速度太快,沒有基礎,勢單力薄,革新的步伐又操之過急,皇帝又有個多病的身子心又多疑……這還有王叔文改革派的好嗎?

柳宗元被貶出長安,絲毫沒有因為參加王叔文變革集團而後悔。在一派譴責聲中,他盛讚王叔文:“堅明直亮,有文武之用”。

京城長安離湖南邵洲數千裏。上路那天,淒風苦雨,落葉滿長安。韓愈等人前來送他說,你不能“自持其身”,是受了王叔文等“三奸”的蠱惑啊,才吃了這麼大的虧,受了如此這麼大的牽連啊!

柳宗元斬釘截鐵地對韓愈說:“起而獲禍,君子不恥。所憂在道,不在乎禍。”接著,他把話題一轉說,“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章以明道。魏晉文章,沿襲至今,眩耀為文,瑣碎排偶。駢四儷六,錦心繡口,華而不實也。秦漢文章,成敗興壞之說大備,無不苞也。汝吾複秦漢之古文,任重而道遠。邵洲一去,忙裏偷閑,吾必全力之。期待韓兄亦盡心盡力,把秦漢良好之文風,發揚光大,不負眾望。就此一別,告辭了。”

永貞革新失敗,柳宗元還是“執迷不悟”。他與韓愈等人的離別話語,不知怎麼就由小人的嘴裏傳到了憲宗皇帝的耳裏。皇帝一聽大怒,這還了得?忙下聖旨,把還沒到邵洲的柳宗元又遠遠流放了,“改邵洲左遷至永洲”。

永洲是個什麼地方?“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柳宗元到了永洲,就把當地的景色給我們描繪出來了。政治失意,地處偏荒,並沒有使柳宗元消沉下來,他向人們展示了“雖萬受擯斥,不更乎其內”的胸懷和精神風貌。一方麵他關心社會考察民生,一方麵他不斷學習勤奮寫作。他的許多有名的論文、遊記、寓言等等,就是在永洲後寫出的。

遊記是柳宗元的代表作,最著名的當屬——《始得西山宴遊記》、《鈷鉧潭記》、《鈷鉧潭西小丘記》《至小丘西小石潭記》、《袁家渴記》、《石渠記》、《石澗記》、《小石城山記》,合稱“永洲八記”。這八篇遊記,既獨立成篇,又有內在的連續性,都是在元和四年(809年)後寫成的。

《永洲八記》完成後,恰巧有人上京城,柳宗元便囑托他給韓愈帶去了。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同樂……坐潭上,四麵竹樹環合,寂廖無人,淒神寒骨,悄愴幽邃”……韓愈信手拈來《至小丘西小石潭記》一篇,讀之甚喜,不禁讚不絕口:古往今來,用散文筆法描繪山水之技巧,恐怕再也沒人高過柳子厚了。

韓愈受柳宗元的鼓舞,寫了一篇類似於傳奇小說的《毛穎傳》,寫作手法清新樸實,有意扭轉兩晉南北朝以來的華而不實的文風。沒想到,柳宗元一走,韓愈勢單力孤,受到了在京文人的嘲笑。韓愈的女婿李漢在《昌黎集序》記載當時的情景說,“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益堅。”這是元和五年的事。柳宗元當時在永洲知道了這件事,忙托人找來《毛穎傳》仔細研讀。隨後,柳宗元就寫了一篇《讀韓愈所著毛穎傳後題》,挺身為其辯護,斥責那些嘲笑韓愈的人,是不懂文章好壞,隻喜歡“模擬竄竊,取青媲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一類的狗屁文字……柳宗元在給《與楊悔之書》中解釋了這件事情,“足下所持韓生《毛穎傳》來,仆甚奇其書,恐世人非之,今作數百言,知前聖不必罪俳也。”

柳宗元的人品在京城有口皆碑,門生也眾多,由於他的強大支持,諷刺嘲笑韓愈的人也開始見風使舵了。韓愈終於打著“複古秦漢文風”的大旗,帶領他的一群追隨者堅定的朝前走去。

柳宗元的《段太尉逸事狀》,是永洲八記後的又一篇力作。元和九年(814年),當時在京史館任職的韓愈要修史。韓愈來信希望他能寫點段太尉的材料給他參考。柳宗元便根據自己掌握的有關材料,選取了“剛勇、仁義、節操”三件逸事的截麵,寫成了獨具一格的《段太尉逸事狀》。全篇不用一句議論,隻用嚴謹寫實的手法,敘事繁處不避瑣碎,簡潔幾筆夾帶生氣,令後人叫絕。直到宋朝所修《新唐書.段秀實傳》,還有這篇《段太尉逸事狀》的影子。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嶺樹重遮千裏目,江流曲似九回腸。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這首《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洲》詩,是柳宗元寫完《段太尉逸事狀》之後的第二年作品。元和十年(815年),按照朝廷慣例,被貶十年,該換換地方了。朝廷並沒有忘記“二王八司馬”。死的謝不了龍恩,活著的接了聖旨就開始忙忙碌碌了。當時任郎洲司馬的劉禹錫改任播洲(現為貴州遵義)刺史,正準備去赴任。柳宗元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急了:播洲西南絕域之地,來回上萬裏,禹錫年邁老母是去與不去?去了,凶多吉少。不去,便成為永別……於是,他給皇帝上了奏章,大意是請皇帝開恩,準許新任刺史互換——讓劉禹錫去柳州,自己替他去偏遠的播洲……柳宗元為好友的慷慨謙讓,感動了當朝文武大臣的一些人,連宰相裴度都受了感染,忙奏請皇帝照顧劉禹錫母子。於是,皇帝也來了善心:將劉禹錫改授連洲辭史,柳宗元還去柳州吧!馬不停蹄,夜宿晝行,說著說著也就到了柳州,上了城樓。柳宗元極目遠眺,浮想聯翩,便有感而發,寫了這首《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洲》,寄給了漳洲的韓泰、汀洲的韓曄、封洲的陳諫、連洲的劉禹錫,與其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