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裏,有一塊藍天(2)(1 / 3)

“你們都是來當說客?”老辛廠長被柳雲霞說了一番,才清醒過來。他想發火,可又控製住了。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再說跟大人又熟頭巴腦的,畢竟不同於自己跟兒子。想到這,他帶著飽經風霜、通曉人間事故的架式,以長者的口氣說:“你們還小,不懂事,別跟著曉飛瞎胡鬧。我原想他當廠長,領你們別招災惹禍就行。我們一個大廠,掉幾個飯粒,東省一點,西丟一點,就夠你們吃的。”

“青年綜合廠是青年自己的。不靠你施舍過日子。”好家夥,五六個人一齊嚷了起來。

“說我們小?要是在過去,我都成了兩個孩子的爸爸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夥子,惹出了一陣笑聲。

“就是嘛!你帶兵打仗那年,比我還小兩歲呢!”一個燙著短發的姑娘,頑皮地一笑。

“誰說的?”老辛廠長扳著麵孔問。

“來!來!來!我給你們講革命傳統。”那燙著短發的姑娘學著老辛廠長的口氣:“真健忘。你親口跟我們說的唄!”

老辛廠長低下頭,不言語了。是嗬,他17歲就和柳泉川一起參加了八路軍。20歲就帶兵打仗。那時,他覺得自己很懂事,就是一個大人。可如今為啥把這些20多歲生龍活虎的青年,老看做不懂事的孩子呢?他開始冷靜下來,他開始思索。

“爸爸,”小辛廠長坐在一旁,看出點火候,忙端上一碗龍井茶說:“我也有些做得不對。這事本應該和您商量,但我怕您不會支持。因此,我才沒讓您知道。燒這三把火,我和雲霞商量過,也調查了解了好長時間。爸,也許你還不知道,辭退糧食局高薪聘請來的3名工人,還有電廠來的80多名退休工人,僅這一項,一個月就可節省開支好幾萬多元。”

“就是嘛,不辭退他們,那帳麵上的3000元給他們開一半工資都不夠。”

“我告訴你,辛大伯,你要是給小辛哥弄不幹了,我們可到團省委告你去。”

這十幾個小青年嗬,又七嘴八舌嚷開了。

商店、飯店關閉後,人員都到市裏學理發去了,並未惹起多大麻煩,退休的老工人鬧騰了一陣,小辛廠長幹脆不縷胡子。老辛廠長又有點打啞巴纏。無可奈何花落去,隻好蔫退了,劉科長並未因為糧食局的人被辭退而進行報複。還好。白麵,還是滿足供應。用劉科長的話說,“一天反正用不了2000斤。”

可是,掛麵廠的整頓,卻宣告“流產”。隻通過了一個《獎金新評比方案》,別無成果。各班又原套人馬,按部就班生產了。產量沒起色,反而下降了。

老辛廠長從外地開會回來,就聽說了。回到家,他的腦海裏,還鬧轟轟塞著一些退休工人和一些中層幹部的旁敲側擊呢!

他見到小辛,自以為有先見之明,雖沒發火,卻有些得意:“我說不行吧,怎麼樣,碰壁了不是?改革、改革,談何容易?!”

第一步失敗了,還有第二步——抓勞動紀律。這是他早準備好的,也報著極大的希望。

後半夜是吳大濤的班。

午夜過後,兩點鍾,他從家走出,去查崗。

他來到了掛麵廠。

他側著身子挨近窗戶,借著屋裏的燈光一看,驚呆了:三條生產流水線,一條也沒運行。這裏遠離市區,沒有機器和汽車的轟鳴,隻有人熟睡的鼾聲。真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他從頭數到尾,40人,隻有3個人沒有睡,包裝掛麵。

那一張俊俏的臉龐,他十分熟悉。幼年時的音容,還清晰地印在腦海。是她,瓜子臉、白裏透紅,柳葉彎眉下一雙水汪汪的眼,顯得深邃、有神。桃紅嘴唇含住了一口石榴玉牙。她那一對夢中都能笑的酒窩,現在卻斟滿了憂慮、愁苦。她領著兩名女青工,正在不聲不響地幹著。

柳雲霞,柳雲霞,不是我辛曉飛責怪你。你是團市委命名的新長征突擊手,優秀共青團員,見到不良現像應該鬥爭啊!去年剛來廠時的伶俐勁哪去了?他稍一冷靜,就原諒了她。她,又有什麼辦法?孤掌難鳴。吳大濤一個人,就夠她頭痛的了。吳大濤還是正班長。想到這,辛曉飛把憤恨全集中到吳大濤一人身上。

他走進廠房。在一處牆角下,找到了吳大濤。喝!睡得好香,涎水都能澆地了。辛曉飛,兩道劍眉直立,小眼睛瞪得溜溜圓,像噴火噴光的小燈泡,他衝上前,一把拽住吳大濤的衣領,把他從地上給拖了起來。

吳大濤一機靈,揉著還沒睡醒的雙眼,一看是他,也沒怎麼在乎,拍拍屁股,想走。“往哪去?你看看你這班,還像話嗎?”像畫,你貼牆上,找我幹什麼?“你還要不要你這個班長?”“不要怎麼樣?”“把你撤了。”“你要不撤,不是你媽養的。”吳大濤量辛曉飛沒這個膽,隻不過嚇唬嚇唬他。

小辛廠長沉思了一會,心平氣和地說:“你馬上召集全班開會,我就在這兒撤你。”

辛曉飛有著柳書記的性格,說一不二,還真有點軍人的作風,雷厲風行。

吳大濤被就地免職了,心裏還真有點那個……

三條生產流水線,不知是歡呼,還是痛苦,像環市的有軌電車,“轟隆”“轟隆”開了起來。

撤了吳大濤,柳雲霞被任命為正班長。他走到小辛廠長跟前說:“你把他撤了,他爸撂挑子,咋辦?”小辛廠長眉頭鎖成個“川”字:“也想到了,天塌不下來。”

天大亮了。

果不然,掛麵廠購銷員吳慶剛找到了小辛廠長,撂挑子不幹了。顯而易見,吳慶剛是為了兒子,來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