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豐碑(6)(1 / 2)

餘得水深思熟慮的說,食堂還是要辦的,但要縮小規模。除了男勞力在隊食堂吃以外,其他的大人小孩還有婦女一律按現有的定量發回家去,怎麼做怎麼吃都隨便。這樣,一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如若不然,今年往城裏交的豬肉指標也很難完成。就是公社領導怪罪下來,咱們也有話說。食堂沒有根本解散,隻是縮小了規模,也算是興利除弊,不得已而為之。還有,為了完成上邊派下來的養豬指標,我想加大各家各戶自留地規模。這樣,公社領導知道了,也不能把咱們咋的。

宿長久樂了,這就是你平常說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以養豬名義實施養人之實。行是行,不過要做好前期保密工作,時間當然越長越好。

餘得水說,做保密工作那是你的事。不過,以防不測,各家各戶自留地以分到組為止。誰種誰收,包幹到戶。這樣,準有積極性,養豬要簽“生死狀”,不愁完不成上級派下來的任務。

農村人挨餓,城裏人也挨餓。糧油菜全是憑票定量供應。有時候,有票也買不著東西。於是,城裏人又搞起了“返鄉下放運動”。58年大練鋼鐵去城裏的那些人,全部返鄉下放回來了。還真應驗了餘得水那句話,折騰沒到三年,這些人就回來了。我們榆樹屯還算好,當時隻走了三個人,現在回來了6個人,又多帶了3張嘴。有一個剛出生的小孩還沒算。一小隊分一家,雖說都吃不飽,可還能人人省出一口給他們。可上花溪水村就不好了,回來了將近100口人,吃飯成了大問題。八月中旬的一天夜裏,他們成群結隊的蹚過花溪水河,把二小隊和我們三小隊的青苞米掰去了好多好多。

宿支書和餘大隊長又是去上花溪水村交涉又是去公社找領導告狀,都無濟於事。最後,宿老三給我出了主意,咱們以牙還牙吧,晚上也過河去偷他們的。

我說,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於是,我們在夜晚便組織了很多人過河去偷青苞米,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上花溪水村的人早有防備,民兵徹夜不眠,一個個拿著紮槍、鐵鍬、扁擔,壁壘森嚴。

一天夜裏下大雨,半夜時候,我們又組織人蹚著上漲的河水過去了。

這一次,我們成功了。過了河,鑽進了青苞米地,三人一夥,五人一組,順著壟溝,踩著泥濘,摸著黑,開始分頭行動。雨水從頭頂澆到腳底,我們全然不顧,一個個都像熊瞎子那樣掰苞米。有些人餓瘋了,掰了一穗青苞米,就生啃起來。嘴快的,啃完了一穗又啃第二穗。嘴慢的,第一穗還沒啃完。就在這時候,我聽見了有人喊:有人偷青苞米了!快來人呢!

原來上花溪水村的民兵還沒有睡死覺,他們在青紗帳裏搭了窩棚,還有流動哨,不時走動巡邏。有人發現了我們。這一喊,便敲來了鑼敲來了銅盆,燃起了鬆明火把,拿著紮槍扁擔之類朝我們追來了。快跑啊!我們做賊心虛,也不分什麼三人一夥五人一組了,頓時作鳥獸散。腦瓜靈活的腿腳快的,往回跑,趁著雨夜掩護,蹚著沒腰身的河水,回到了隊部。反應遲鈍腿腳又慢的,便往前跑。這一跑,便被人家攆得暈了頭轉了向。

天大亮,雨也停了。大多數人像我一樣,躲在青苞米地裏,不敢走出來過河。瞅著天上的太陽,辨明了方向,知道東南西北了,在青苞米地裏朝河岸方向轉移。沒有動靜就走,有動靜就趴在壟溝裏不敢動。好不容易爬到地頭,才看清楚了河岸上全是人,全是拿著紮槍扁擔的上花溪水村人。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我才跑了回來。在我後邊的,還有人。一直到下半夜,人才斷斷續續回來,終於都回來都全了。在隊部裏,一個個像落湯雞、又像泥猴,垂頭喪氣,真是狼狽。先回來的人告訴我,餘大隊長知道這件事了,白天已經來過了,一直呆到晚上才走。

我趕緊讓食堂的人給大夥熬薑湯驅寒氣。

吃早飯的時候,我正在給大家夥分稀粥,門一響,餘大隊長臉色灰暗地進來了。

我一害怕,手上的二大碗掉在地上打了。我耷拉著腦袋,等著挨他訓斥。沒想到,他拍著我的肩膀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都不缺誰了吧?!

我戰戰兢兢地說,去了28個人,一個不少都回來了。

他喜憂參半地說,你們回來時誰看見宿老三和宿羅鍋了?

眾人都搖搖頭,我也是。當時都嚇蒙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個人,很少有兩個人一起結伴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