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2 / 2)

四日後,兮鐲所乘坐的馬車駛進了臨江城。

她透窗望著外頭熟悉的茶館酒店,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臨江真的一點都沒變,還是和她六年前走得時候一樣。

隻可惜……她卻變了。

忽然,眼角掃到一座古舊宅邸,她心中一跳,下意識道:“停車。”

華君銘不解於她此舉,但視線落到窗外時卻恍悟。他讓跟著下車的兮緞先回府,繼而便隨於兮鐲身後進了那座宅邸。

花木扶疏的古舊庭院瞧上去有些年頭了,海棠樹高大鬱蔥,靜立湖旁,偶有微風拂過,垂葉婆娑。

隻要是住在臨江城的富商,都喜在院內種植海棠。海棠花開似錦,冠姿蓬展,隱喻財源盡收之意。

兮鐲慢慢往前走,隱隱能聽見喧嘩吵嚷之聲。臨湖水榭中,圍了數名衣著光鮮的富家少爺,此刻正爭相開口,評判著到底誰贏誰輸。華君銘走近她,見她一眨不眨望著水榭滿目懷念,不由一笑,“小兮想鬥茶了?”

“嗯。”兮鐲其實壓根沒聽清華君銘說的什麼,但還是下意識的應了聲。

“臨江近幾年的鬥茶宴是一回不如一回。我也許久未參加過了。”

鬥茶是臨江的風俗之一,但也是隻有家中有閑錢的富家公子才玩得起的雅玩。兮鐲很喜歡鬥茶,兮府也有的是資本讓她去鬥,所以自她進這圈起便沒過敗績。相比起兮鐲的上心,華君銘倒沒什麼興致,所以後來兮家出事,他也就漸漸淡出了鬥茶圈。

“怎麼個一回不如一回法?”兮鐲注意到華君銘形容鬥茶的這幾個字,不由擰眉。

“現在全是些沒資曆的少爺,連剡藤紙是什麼都不清楚。”華君銘不屑,眉目間透著濃濃的鄙夷。

隻要是懂茶知茶者,都曉剡藤紙貯茶不泄半分茶香,是為貯茶珍品。不過隨著剡藤日漸稀少,這種貯茶聖紙已難得現世。

“況且,你看看現在是誰當東主。”他嗤笑,抬顎示意兮鐲仔細看水榭裏頭是些什麼人。

她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便見上座一名深衣博冠的年輕男子正輕啜杯中清茶。突然,那男子麵目一變,將杯盞往地上一砸,說了句什麼。獻茶之人麵目瞬紅,其餘少爺轟然大笑。

“謝謙?”居然讓他做了東主?!臨江城的其他人哪去了?

鬥茶本是愛茶者私舉的活動,但為公平會請出當地茶曆最深之人作為評判,也就是所謂的東主。當年兮鐲雖目中無人自視甚高,但若是關於鬥茶一事,卻是每請必應。

“臨江鬥茶資曆深的人多不勝數,哪裏輪得到他謝謙做東家?”她怒道。

謝謙此人,兮鐲之所以這麼多年也未曾遺忘,不過是因為他曾與她有過一鬥。然而正是這一鬥,也讓兮鐲再也懶得正眼瞧他。

要說起謝家,在臨江也排得上名號。可這謝謙卻是個吝嗇舍不得花錢的主。若要說你鬥不起茶,不鬥便是。可他偏偏不願出銀子又指名鬥上兮鐲。想當然了,當做好一切準備的兮鐲見到對手拿出個瓷碗與陳年舊茶來與她鬥時,怒掀鬥桌將他狠揍一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這樣一個辱茶無半點茶品的人做了東家,也難怪兮鐲這麼生氣!

“小兮你別氣。”華君銘柔聲安撫,聲音中卻透著幾分無奈,“這幾年謝家生意越做越大,別家少爺哪還敢和他對著幹?”

所以現在臨江的鬥茶宴被搞得烏煙瘴氣,再無慕名前來的外鄉人宣戰。

“也就是說,現在的臨江首富成了謝家?”她滿眸怔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曾經兮家的地位,居然會被不入流的謝家取代?!

“不是……”華君銘欲言又止,半響才道:“臨江的首富……是晉家……”

清風將頭頂海棠樹的綠葉吹得嘩嘩作響,兮鐲怔愣許久,繼而一笑,“那就難怪了,他一向不喜鬥茶的奢靡。”

當聽到晉家取代了兮家的位置時,她心中並未多大的感情起伏,仿佛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一樣。

可是,又怎會不理所當然?晉家現在所有的,本來就屬於曾經的兮家。

“謝謙這家夥,日後我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頓。”她微眯了雙眸,眉目間難得劃過抹煞氣。

如此高雅的鬥茶竟被他弄成這副德行,簡直就是恥辱!

他二人出了茶苑,兮鐲仰頭望著有些炙熱的豔陽,忽覺有些穿不住身上的狐裘。

比起青州,臨江確實溫暖許多,這種花開爛漫蜂蝶翩飛的景象,才該是春天啊……

“逆子!”耳旁忽然傳來怒喝打斷了兮鐲的思緒,她下意識的低頭,卻覺眼前一暗,繼而便覺右頰火辣辣的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