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巴黎(2)(2 / 3)

毛得林堂在剛果方場之東北,造於近代。形式仿希臘神廟,四麵五十二根哥林斯式石柱,圍成一個廊子。壁上左右各有一排大龕子,安著群聖的像。堂裏也是一行行同式的石柱;卻使用各種顏色的大理石,華麗悅目。聖心院在巴黎市外東北方,也是近代造的,至今還未完成,堂在一座小山的頂上,山腳下有兩道飛階直通上去。也通索子鐵路。堂的規模極宏偉,有四個穹隆頂,一個大的,帶三個小的,都是卑讚廷式;另外一座方形高鍾樓,裏麵的鍾重二萬九十斤。堂裏能容八千人,但還沒有加以裝飾。房子是白色,台階也是的,一種單純的力量壓得佳人。堂高而大,巴黎周圍若幹裏外便可看見。站在堂前的平場裏,或爬上穹隆頂裏,也可看個五六十裏。造堂時工程浩大,單是打地基一項,就花掉約四百萬元;因為土太鬆了,撐不住,根基要一直打到山腳下。所以有人半真半假地說,就是移了山,這教堂也不會倒的。

巴黎博物院之多,真可算甲於世界。就這一樁兒,便可教你流連忘返。但須徘徊玩索才有味,走馬看花是不成的。一個行色匆匆的遊客,在這種地方往往無可奈何。博物院以盧佛宮(Lou vre)為最大;這是就全世界論,不單就巴黎論。盧佛宮在加羅塞方場之東;主要的建築是口字形,南頭向西伸出一長條兒。這裏本是一座堡壘,後來改為王宮。大革命後,各處王宮裏的畫,宮苑裏的雕刻,都保存在此;改為故宮博物院,自然是很順當,的。博物院成立後,曆來的政府都盡力搜羅好東西放進去;拿破侖從各國“搬”來大宗的畫,更為博物院生色不少。宮房占地極寬,站在那方院子裏,頗有海闊天空的意味。院子裏養著些鴿子,成群地孤單地仰著頭挺著胸在地上一步步地走,一點不怕人。撒些餅幹麵包之類,它們便都向你身邊來。房子造得秀雅而莊嚴,壁上安著許多王公的雕像。熟悉法國曆史的人,到此一定會發思古之幽情的。

盧佛宮好像一座寶山,蘊藏的東西實在太多,教人不知從那兒說起好。畫為最,還有雕刻,古物,裝飾美術等等,真是琳琅滿目。乍進去的人一時摸不著頭腦,往往弄得糊裏糊塗。就中最膾炙人口的有三件。一是達文齊的《摩那麗沙》像,大約作於1505年前後,是覺孔達(Joeonda)夫人的畫像。相傳達文齊這幅像畫了四個年頭,因為要那甜美的微笑的樣子,每回“臨像”的時候,總請些樂人彈唱給她聽,讓她高高興興坐著。像畫好了,他卻愛上她了。這幅畫是佛蘭西司第一手裏買的,他沒有準兒許認識那女人。

1911年畫曾被人偷走,但兩年之後,到底從意大利找回來了。十六世紀中葉,意大利已公認此畫為不可有二的畫像傑作,作者在與造化爭巧。畫的奇處就在那一絲兒微笑上。那微笑太飄忽了,太難捉摸了,好像常常在變幻。這果然是個“奇跡”,不過也隻是造形的“奇跡”罷了。這兒也有些理想在內;達文齊筆下夾帶了一些他心目中的聖母的神氣。近世討論那微笑的可太多了。詩人,哲學家,有的是;他們都想找出點兒意義來。於是摩那麗沙成為一個神秘的浪漫的人了;她那微笑成為“人獅(Sphinx)的凝視”或“鄙薄的諷笑”了。這大概是她與達文齊都夢想不到的吧。

二是米羅(Milo)《愛神》像。1820年米羅島一個農人發見這座像,賣給法國政府隻賣了五千塊錢。據近代考古家研究,這座像當作於紀元前一百年左右。那兩隻胳膊都沒有了;它們是怎麼個安法,卻大大費了一班考古家的心思。這座像不但有生動的形態,而且有溫暖的骨肉。她又強壯,又清明;單純而偉大,樸真而不奇。所謂清明,是身心都健的表象,與麻木不同。這種作風頗與紀元前五世紀希臘巴昔農(Panthenon)廟的監造人,雕刻家費鐵亞司(Phidias)相近。因此法國學者雷那西(S.Reinach,新近去世)在他的名著《亞波羅》(美術史)中相信這座像作於紀元前四世紀中。他並且相信這座像不是愛神微那司而是海女神安非特利特(Amphitrite);因為它沒有細膩,飄渺,嬌羞,多情的樣子。三是沙摩司雷司(Samothrace)的《勝利女神像》。女神站在衝波而進的船頭上,吹著一支喇叭。但是現在頭和手都沒有了,剩下翅膀與身子。這座像是還願的。紀元前三零六年波立爾塞特司(DemetriusPoliorcetes)在塞勃勒司(Cyprus)島打敗了埃及大將陶來買(Ptolemy)的水師,便在沙摩司雷司島造了這座像。衣裳雕得最好;那是一件薄薄的軟軟的衣裳,光影的準確,衣褶的精細流動;加上那下半截兒被風吹得好像弗弗有聲,上半截兒卻緊緊地貼著身子,很有趣地對照著。因為衣裳雕得好,才顯出那筋肉的力量;那身子在搖晃著,在挺進著,一團勝利的喜悅的勁兒。還有,海風呼呼地吹著,船尖兒嗤嗤地響著,將一片碧波分成兩條長長的白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