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我曾經問過我師父,我這腿能撐到什麼時候。畢竟一個翩翩如玉君子是個瘸子實在是件很煞風景的事。我師父說,不比你的命時間長。

第二天我醒的時候,已經是正午。餘嬤嬤不懂武功,隻道是我腿疼。我咬著嘴唇站起來,活動活動左腿。還算能用。門外的人守了有一段時間了,不知道要站到什麼時候。我故意製造一點動靜,讓他知道我醒了。果然,月柔在外麵敲門,又輕又緩的。

“福……雷煥,醒了麼?”

“醒了,怎麼,是月公子,您早。”我禮讓有加。月柔進了屋,盯著我的腿看了半天:“雷煥,你的腿,是不是……不舒服?”我眉頭一皺。這件事隻有餘嬤嬤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一般人壓根就不可能看出來我左腿的問題,何況月柔這種一點功夫都沒有的廢人。

“沒什麼,勞您費心了。”

他想了想,把手中的碗向我送了送,半抬著眼睛,有點怯怯地說:“雷煥,那個,這個骨頭湯,很補的。所以,那個……”

“那就謝謝月公子了。”我接下碗,月柔很高興似的,站起來說,“那就多休息吧,我先,我先走了。”我看他高高興興地離去,勾了勾唇角。門外就是花壇,我的手一揚,裏麵溫香的液體飛濺了出去。

那個時候,我沒有注意到,其實月柔根本就沒走。他一直遠遠地看著,看著我輕輕鬆鬆地把他熬了一天一夜的藥湯倒掉。

“小少爺,您醒了?”餘嬤嬤端著碗粥進來,不經意間看見圓桌上多出一個碗。我淡淡地應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看。餘嬤嬤問:“小少爺,您做什麼這麼看著老身?”我咧嘴一笑:“隻是奇怪,怎麼月柔會看出我有腿疾來。”餘嬤嬤明白什麼似的又看了看那隻空碗,輕聲道:“不是老身說的。”我點點頭,“好,不是你說的。”說罷,開始更衣。餘嬤嬤止住我:“小少爺,您去幹什麼?”我平靜道:“練劍。”餘嬤嬤連忙說:“您的腿,怎麼可以……”我說:“否則說不定哪天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餘嬤嬤怔了怔,許久,哽咽道:“小少爺,您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難怪剛剛看見月公子一個人站在那裏掉眼淚,小少爺……”

我有點不耐煩了:“餘嬤嬤,您還有別的事情麼?”

餘嬤嬤猛地抬起頭:“小少爺,我不管您現在想的到底是什麼,您錯了,真的錯了!”

我不由要怒,隻能隱忍不發:“餘嬤嬤,你在說什麼?”

餘嬤嬤擦把眼淚,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轉身要走。我閉了閉眼,緩緩道:“餘嬤嬤,我說不上是您一手養大的,因為我活了二十年卻有將近一半的時間不再家中。可是我敬重您,待您如尊長。您應該知道的,不應該知道的,全知道。我不逼您,但您要明白,現在您麵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當初的福兒了。這不是您的錯,可更不是我的錯。”

餘嬤嬤頓了頓,依舊走了。我仰靠在躺椅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娘,兒子終於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不過,似乎從一開始,我就隻是一個人。

那天,師父一臉悲憫地看著我,寒風中的雪粒劃傷了我的臉。

“這幾年,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他說。

窗外撲棱一聲,一隻鴿子落在窗台上。我一伸手,鴿子便飛了過來。我拆出一張小紙條,用拇指往上一抹,立時顯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看了半天,我都沒發現,我竟然笑了。

幾天下來,倒也相安無事。尉遲雷耀整天唧唧喳喳,讓蕭瀚山莊熱鬧不少。這小子特別會討人喜歡,山莊裏沒人不說他好。可惜,我是個喜歡安靜的人,

“哥哥哥哥,你看,這個……”雷耀一路樂顛顛地跑來,我正在練劍,反手一揮,力度被我控製的相當精準,劍氣在他上衣當胸一劃,三層布料立即綻開,裏麵的皮膚卻是絲毫未損。雷耀驚呆了,我照舊是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最後一遍,我練劍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雷耀扁扁嘴,硬是把哭意壓下去,紅著眼圈喏喏說:“對,對不起哥哥,順兒錯了,對不起……”我看他手中攥著幾塊抱著油紙的點心,沉聲說:“你的教養還真是好。你要記住,我青竹居不是你小孩子消磨時光的地方,你有時間倒不如去讀讀書練練武,沒事總是纏著我做什麼!”畢竟,我的修養也是有限的。或者說,我除了偽裝之外,壓根就沒什麼修養?因為好像沒什麼人教過我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