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法華寺背著陽光,陰沉著幽藍的影子。
台階很多。我十歲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時候我用兩隻手一點一點地爬上漢白玉台階,身下是一片膿血。
掃地僧的掃帚刷著陰涼的空氣,單調而且刺耳。
佛祖慈悲,我要的僅僅是一方擋雨的屋簷,和一碗熱粥。
掃地僧厭惡地揮著大掃帚要趕我走,卻被方丈喝止。我看見老方丈雪白的胡須,和慈悲的眼。
沒有佛祖。佛祖一點都不慈悲。我顫抖著說,我很餓,很冷,我快死了,我爹不要我了。
老方丈一聲歎息。
紅木大門在我麵前吱呀關閉。我趴在地上,很慶幸自己還能感到劇烈的疼痛。
這是我還活著的證據。
法華寺。
古舊的大紅木門是開著的。蓮現笑靨如花:“九天哥哥,姓陸的,我們來求個簽吧!”
香火嫋嫋。我一提衣襟,笑道,“這種東西,隻有你們小丫頭才信吧。”
可言在後麵跟著,一臉防備:“還是小心些為妙。這麼順利就進入了大凜,不可思議。”
“是啊是啊,不可思議。”
蓮現一臉虔誠地跪拜祈禱,我笑著對一位僧人說:“不知道,這佛祖到底在哪裏呢?”
那僧人一愣,隨即答道:“心中而已。”
我大笑:“心中?自欺欺人的說法!”
那僧人有些憤懣,身後傳來蒼老溫潤的聲音:“施主,隨老衲來吧。”我收了手上的扇子,製止了可言,轉身進入了內堂。
“施主,別來無恙。”老方丈布下茶水,我輕輕一品,雖不是什麼極品香茗,卻是一股子的清新自在。
“老方丈好眼力。”我放下茶杯,“晚輩的易容術到底還是不精啊。”
“不是。”老方丈眉目慈祥,“施主的眼神,一直未變,縱使……已經過了十年。”
“多謝。”我心裏一冷。十年前的舊傷隱隱作痛,我下意識地攥了攥拳。
“施主可找到佛祖在哪裏?”老方丈輕輕地問。
我冷笑,“原本就沒有佛祖。世人自欺欺人,可悲可悲。”
“唉……”老方丈搖搖頭,“施主的戾氣一如當年。”
“出家人常說慈悲,而慈悲不過就是當人需要時,給一碗熱粥而已。”我品了一口茶,苦澀難耐。
“阿彌陀佛,施主說慈悲,施主心中可有慈悲?”老方丈沏上熱茶,滿目悲憫。“老衲本事方外之人,不問世事。但問一句,夜煞可有慈悲?”
我一驚。
“晚輩不明。”我放下茶杯,不經意間竟然傾出了些茶。
“平白奪人生命,夜煞可想到慈悲?”老方丈連連逼問,我竟無可回答。
“晚輩不是來找方丈討論這個問題的。既然十年前見死不救,晚輩自知不欠世人,不欠你這法華寺。今日晚輩來借貴寺的寶物一用。”
老方丈了然一笑:“可是天雨曼陀羅?”
我點頭微笑:“正是。”
“十年之前,老衲便已知曉。拒於門外,原因這門本事方便之門,施主若有緣回來,便自然回來。這‘天雨曼陀羅’本是鎮寺之寶,若我法華寺不借,施主會如何?”
“我平了你法華寺。”我用簡潔易懂的語句告訴他,我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要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