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曼陀羅不過就是株花。搖搖曳曳地開在憑欄,血紅的顏色燃燒著,詭麗曼妙,如地之業火沒頂吞噬。見之者,無不感到欲望湧動,無可抑製。
我俯身,拈下堅硬花籽,晶瑩剔透,如血如墨。
“當年鬼魅夜煞血洗法華寺,就是為了奪去天雨曼陀羅花籽。不曾想花籽竟然引火,僅剩三枚當場灰飛。十年之前,施主所到之日,天雨盛開,無籽而生……十年之中亦是無籽。昨日結下一枚,老衲便知,是施主還來之日到了。”老方丈含笑而立:“令尊也曾來求,徑不曾想施主是來搶的。”
“多謝。”我拈著花籽,石榴籽大小,香氣馥鬱。
“印度毗舍離城之長者維摩詰為諸菩薩、舍利弗等大弟子及諸天人說法,時有天女散天華於會眾之身,因菩薩已斷一切分別想,故天華不著諸菩薩,大弟子等則未絕分別想,猶畏生死,色、聲、香、味、觸等五欲得其便,故天華著於彼等之衣,神力亦不能去之。如今天雨為施主結下花籽,欲孽已如根莖,施主自當好自為之。”
“我原隻是世俗之人,如今,多謝。”我深深一拜。
走時,背後的老方丈溫潤笑道:“薩波達王割肉喂鷹,我等到底是沒有如此胸懷。”
“你們在裏麵說了那麼久,我差點要拔劍衝進去了。”可言不滿道,“起碼你應該讓我跟著你進去。”
“沒什麼事情,不過是陳芝麻爛穀子的江湖恩怨。”
“啊?不是說佛門是清靜之地麼?怎麼會扯到江湖?”蓮現飛到我身邊,挽著我的胳膊,一臉嬌憨。
“是,所以,我已經拿到東西了。”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回到宿在客棧,可言一臉嚴肅地望著我。
“九天,你來大凜到底是幹什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書,“你應該猜到一些了。”
“天雨曼陀羅花籽是傳說中療傷的聖藥。據說隻要還有一絲氣息的人都能給救回來。所以……”
“如你所猜。我娘他其實……沒幾天了。”
“嗯?”可言一臉驚異,“我看月公子氣色一直很不錯啊!”
“那是因為,我爹一直在給他過氣療傷。這些年江湖傳聞醫神功夫退步其實是因為他一直在不斷地向我娘輸入內力,功夫當然會倒退很多年。當年我娘被尉遲老莊主扔到大雨中的時候就已經不行了的,不過是我爹強行奪回他一口氣。我給我娘診過一次脈,當時我就發現他身體的基底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想些辦法,恐怕就熬不過今年冬天了。”
可言一臉的悵然:“早先聽說過很多鬼魅夜煞的傳聞,那時候聽著隻覺得不寒而栗。現在看來,竟有些佩服月公子了。”
“佩服?”
“是啊。你說到底愛一個人到什麼程度,才能慘烈如此?當年的鬼魅夜煞何等的威風,‘玄天夜雨聞鬼哭,幽魅玲瓏笑枯骨’,真想不到就是現在的月公子……”
“‘玄天夜雨聞鬼哭,幽魅玲瓏笑枯骨’。這是說我娘的?”
“啊,你不知道麼?當年沒人能逃脫鬼魅夜煞的殺戮,那時候江湖人人自危,許多結了仇怨的江湖門派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被滅門……鬼魅夜煞做事從不留餘地,一向是斬草除根……”說到這裏,可言激靈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