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任重道遠話治療(2)(1 / 3)

“從實踐中我們認識到,對艾滋病人不僅要治病,還要做大量的思想工作。有個小夥子父母雙亡,感染艾滋病後又感染了結核病,找到街道,街道給了些幫助,但力量太小,他又去找區政府,並且站在五樓的窗台上威脅要跳樓,110、119都出動了,好容易才說服了他並且把他送到了我們這裏。來醫院後,他的情緒仍然不穩定,幾次說要自殺。我們一麵替他治病,一麵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告訴他:‘艾滋病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可怕,隻要及時治療,仍然可以工作,可以自食其力。’治療1個月後他出院了,現在在外麵經銷水果,到醫院拿藥時告訴我們,他已經可以自食其力了。

“有一個病人是靜脈吸毒感染艾滋病的,曾被強製戒毒,也被勞教過,又感染了結核,送到結核病院後認為不能救治了又轉到我們這裏。入院時已經昏迷,父母親賣了居住的房子,懇求我們一定要救救他。我對他的母親說:‘阿姨,請您給我3天到5天時間,我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救治他。’第四天他蘇醒過來,第五天退了燒,20多天後康複出院,他的父母親十分感謝,曾找媒體采訪我們。

“有一個病人是去廣東做生意染上毒癮的,離了婚,感染艾滋病毒後又感染了卡氏肺囊蟲肺炎,被勞教所轉到我們醫院。我和李大夫去給他診治,他60多歲的母親流著眼淚一下子就跪在我們的麵前,我們趕快扶起了她,她泣不成聲地說:‘我有四個女兒,就這一個兒子,請你們一定要救救他!’住院期間母親眼淚汪汪地守在跟前,眼神裏有期盼,也有悲傷和絕望……一個多月後病人病愈出院了,出院時他的老母親又要給醫務人員們下跪,被我們死死攔住了,後來他們給醫院送來了錦旗,上麵寫著‘醫德高尚,醫術精湛’幾個字……

“還有一個48歲的病人,已經是艾滋病晚期,自治區主席來醫院視察時,他主動要求作為病人代表和領導對話。座談時他說:‘我們曾經做過危害社會和國家的事,現在我們悔悟了,希望政府多關懷、幫助我們,讓我們能做一些對國家民族有利的事,並且延長自己的生命。’主席聽了後曾沉重地說,艾滋病這個問題如果不解決好,我們這個民族完了!後來他給我們撥了60萬元讓救助病人,但上級卻強迫我們把這些錢用來蓋大樓了!

“我們也有治不好的病人,我治療的100多人中,有15個死亡,昨天晚上就有個孩子死了,才12歲,是河南上蔡縣人……他家很窮,隻帶了400元錢來住院,我們這兒沒有門坎費,收下後盡量搶救,還輸了血,但仍然沒有挽回他的生命……”

年輕的牛醫生還告訴我,他們工資很低,他是2000年大學本科畢業的,已經晉升了主治醫師,但每月的工資才1100元。他已經考上了醫學院的研究生,很想去繼續深造,但因為“走不開”,隻好作罷。

皮膚白皙、語聲輕柔的女醫生古裏隻比牛醫生大一歲,是1998年從醫科大學畢業的,談到艾滋病治療,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憂鬱,她說:

“我認識一位女孩兒,丈夫吸毒感染艾滋病後又傳播給她,她死了!她讓我明白了艾滋病就在我們身邊。現在我的丈夫在門診部治療艾滋病,我在住院部治療艾滋病,我們的孩子才5歲,我常常擔心,由於自己的疏忽——比如處理了病人忘了洗手等等,會不會把艾滋病帶給孩子……艾滋病人是沒有社會地位的,我們也沒有社會地位,家人都反對我們幹這個工作。病人在醫院裏和我們關係很好,但一出醫院就躲我們,朋友看見我認識那些人往往感到很詫異:‘你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於是我們自己也變得自卑了。

“讓人痛心的是,許多病人都是年輕人,很多甚至還沒有結婚。他們的父母親總是哀求我們要救救孩子,但是社會上很多人歧視他們,說什麼‘這些人為什麼要治?應該讓他死!’ 甚至一些領導都這樣看。但是他們也是人,也有親人,如果不進行治療,他們會通過性行為或別的途徑把病毒傳播給一般人群,對社會的危害就更大了。”

女醫生希望能加強基層的醫療工作,她認為,對艾滋病患者的關愛應該社區化,發展社區服務機構,充實社區的醫療點,讓社區能正確指導感染者服用抗病毒藥及時進行治療……

這位女醫生的月收入隻有1000元,根本買不起住房。按規定,她本來可以再生一個孩子,但由於經濟困難放棄了。她坦言:“隻要能重新選擇,我不會選擇傳染病治療,更不會選擇艾滋病……”

我在這所醫院裏采訪了兩天,院長、醫生、護士都坦率地談出了許多困難和要求,也許是職業養成的習慣吧,他們並不像政府官員那樣支支吾吾,老說“官話”和“套話”,而是讓我了解了許多真實的情況。

醫務人員們紛紛指出,近年來國家在艾滋病的防治方麵製定了許多政策,但由於沒有具體的實施細則和配套措施,地方上常常隻把文件一轉發便算完事。一方麵社會歧視讓感染者不願暴露,另一方麵,就是暴露了也得不到真正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