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夢想與夢魘》中的卡密爾·克洛代爾,她曾經聰慧美貌,富有才華和膽量,她帶給羅丹靈感,甚至在羅丹大多數成功的作品上都留有印記,而她卻隻在曆史上留下了這樣短短的一行介紹:“羅丹的模特和情人。”她的飛揚的才華被時間的粉塵湮沒,離開羅丹想要獨立的她卻因為世俗的偏見而陷入極度困窘之中,後來被冷酷的母親送進了瘋人院,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度過了灰暗的三十年,寂寞無聲地死在了那裏。她的淒苦的一生就此漫無蹤跡。一株名貴的蘭花就這樣枯死在臭水溝裏。
那麼她們的夢想是怎樣變成夢魘的?是不是都是社會和時代環境造成的呢?她們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承擔一部分責任呢?
《致命生活》裏開宗明義:“有人把任何事情都稱為愛情。例如對他人病態的需求,最殘酷和毀滅性的寄生習性。”塞諾維亞·坎普魯維就是這種“愛情”的犧牲品。她的丈夫胡安·拉蒙·希梅內斯,195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胡安是一個非常厭世消沉的人,並以他的弱贏得了她的母性的包容,無條件地答應丈夫的一切要求,不管這個要求是多麼不近情理,完全消融了自我。曾經因為他需要絕對的安靜,她可以一整天都躲在衛生間裏。把為了某人而毀滅自己,變成了“一種邪惡和致命的樂趣”。他以一種病態的依賴緊緊攥住了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以病態的奴性留在他身邊。兩個人的人生變成了一個人的人生,這就是致命之處。
作者用一種深刻的悲憫和闊大的人類眼光反思這些天才女性的悲劇起源,對她們,她有著極其複雜的心態,有不滿,也有同情和理解。
相比較起來,勃朗特姐妹似乎要幸運得多,雖然她們貧窮,生活在偏遠的荒原,惡疾纏身,都在盛年去世。但是起碼她們有姐妹情誼的相互扶持,彼此靈魂的安慰,沒有愛情,也就沒有人借著愛情的名義行使掠奪。她們有著苦難的一生,可是她們的作品卻讓她們永遠成為人們心中的傳奇。那些黑沉沉的夜晚,在孤單的荒原,壁爐的火光映照下,她們圍坐在一起,總有一個激情昂揚的人在朗讀自己的作品,幽暗的空氣裏“充滿她們美妙話語的火花”,這樣的畫麵穿越時空來到我們麵前,依然回蕩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人類的曆史既是男人的曆史,也是女人的曆史,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間行走的曆史。閱讀這部《婦女小傳》,我們似乎處身劇場,穿越時空,在觀看一幕又一幕的戲劇人生。雖然場景和時代在變化,服飾和麵貌在更改,但人物的表情和她們的故事情節仍然有著驚人的相似。在漫長的歲月裏,那些才華獨具的女性一直致力於塑造自我,她們通過言說破解女性的隱匿之謎和尋找女性的正確位置,來擺脫墳墓般狹隘的命運和社會的禁錮。
羅莎以這些優秀的女性為個案來剖析女性群體,可謂慧眼獨具,也非常有說服力。“鏡子般的特性”也讓我們清楚地看到了自身,這些女人的困惑在今天依然在追問,我們並不比這些女性更智慧,我們的困境依然殘酷地存在。也“地圖”一樣讓我們多少可以描摹出自己的私人地圖,躲避一些挫折和困難。
([西班牙]羅莎·蒙特羅著,王軍譯,《婦女小傳》,南海出版公司,2005年1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