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豐實在迫不及待,苦苦追尋十年,一朝有了下落自然馬不停蹄趕過來。他先是從繡坊得到消息,後借著雪樓裏幾個朋友之力聯絡上刀鋪得了準信兒,刀鋪的人跟他談,刀鋪本沒有往外放人的規矩,看在他兄弟親情,要領人可以,沒贖身銀子不行,況鳴玉也算小有名氣的樂師,白銀七千兩不二價。
區區一個護衛哪有太多積蓄,朱銘豐四處拚借,將將湊夠了一成,當即雙手奉上權作定金,同時提出要求至少見兄弟一麵。
刀鋪欣然同意,附加一條件:見麵後一月內湊不齊錢,人可就別想帶走了。
說理?沒問題,身契是死契,主人家不發話誰也領不走,肯讓你贖已經給你麵子;動武?更沒問題,刀鋪雖然一向無利不出手,也還有幾個做完任務閑著想練練身手的家夥。
不過朱銘豐沒想那麼多,完全就點頭同意。簡單人的心思也簡單,他想的是明的不成來暗的,七千兩銀子自己怕是一輩子賺不著,見了兄弟看看有沒有辦法帶著遠走高飛。
刀鋪哪是那麼容易被算計的,有人先給他灌了點兒酒,趁夜色把他往車裏一擱,轉了好幾個圈兒,送到一處不知什麼的地方,一個自稱李管事的人把他叫起來,告訴他先歇一宿,次日帶他去見鳴玉。當然,依李管事的性子,絕不會說這屋子其實你兄弟住過,剛收拾出來的事兒。
朱銘豐對自己眼力還有點信心,一見麵就看出李管事沒什麼功夫傍身,放下心來。他從馬車下來,一換地兒小風一吹,酒勁過了反而睡不著,轉轉院子,沒覺出四周有護衛巡夜一幹人等,幹脆,夜探罷。
沒人在附近也不好,夜探都不曉得問誰,園子裏幾乎沒有燈光,還好天上有月無雲,朱銘豐月色下亂走,然後,便聽見了琴聲。
聽說兄弟是樂師,這會不會是兄弟在彈琴?朱銘豐循聲尋去,沒敢在院牆上露頭,跑屋頂上伏身細看。
院裏有樹,枝繁葉茂,籠著下頭的人,影影綽綽。少年隻穿了白色中衣,烏發披在肩上,正在彈琴,眉目低垂,看不清模樣。
朱銘豐正想著換個方位細看,不覺琴音已經停了,下麵淡淡的一聲:“嵇氏四弄。”
原來樹下還坐著另一人,聽聲音是位青年男子,身影被樹葉掩蓋了,朱銘豐眯起眼,將將分辨出他下擺的衫子。
那少年應了一聲,複又將十指搭在弦上欲撥。忽然青年男子又道:“且等一等,我去添些茶水,鳴玉你要麼?”
少年忙收回手欲站起:“公子,鳴玉去添水就好。”
“你歇歇指頭。”青年男子笑道,拍拍少年的頭,起身緩緩行去。
屋頂,朱銘豐聽得清清楚楚,鳴玉?這不就找到了!當下跳進院子三兩步奔到少年身旁,伸手一拽:“銘裕,記得我麼?”
鳴玉聽得腳步聲急,猛然間胳膊被拉住,驚慌中沒聽清問話,掙紮著推拒:“你、你要幹什麼?鬆手......”他文文弱弱,哪及得上習武之人的力道,朱銘豐輕易將他另一隻手臂也抓住,抱著鳴玉仔細打量。
兩人分別十年,居移氣養移體,少年的臉龐在月色下,不太像記憶中模樣,朱銘豐二話不說伸手去解他中衣,意思是,自家兄弟右肋下有個疤,小時拿石頭硌的,一看就清楚了。
鳴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嚇懵了,來人聲音自己從未聽過,掙了幾下剛覺得對方鬆了一隻手,那手卻開始扒他衣裳,不由大驚失色,一麵護著自己衣襟掙紮,一麵放聲喊:“公子!公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