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重逢(3 / 3)

李通又站了會子,看看已經大亮的天,撓著下巴出門,找趙先生研究藥方去,一談就是半天,被人叫回來的,說他的人似乎有事找。李通進院時正看見諳琀衣衫狼狽地端著水盆往屋裏走,似乎摔過幾跤,地上狼籍,灑了不少水。

聽見有腳步聲,諳琀急急轉過頭問是哪位,讓您見笑了,李爺回來了麼?說話間一分神,磕到台階,水全折在身上,諳琀自嘲地笑笑,揉兩下膝蓋,彎腰摸到水盆,準備再去打水。

李通出聲:“怎麼回事?”諳琀恭敬一彎身,剪柳燒得厲害,我隻能先拿布巾蘸了涼水給他降降溫。李通再問,你身上就不疼麼,都破了。諳琀道這算不得什麼,李爺您看看剪柳的病吧。

李通摸完脈,有點訕訕的,似乎藥性生克出了問題。他要不是雙臂筋脈毀了抬不起來,手指頭時靈時不靈的,也不會出刀鋪進這餘暉林,進來以後選的醫術,這才學了不到仨月,沒鬧出九畏十八反已經不錯了。

因此上剪柳睡了三天,醒來以後被周圍一片安靜弄懵了,愣不知道自己生死,聞著藥味兒極濃,想動,腿疼,想說話,嗓子疼,扒拉到身上的被子喉嚨上的布巾,一摸手腕之上拴著小圓球,裂著縫,裏頭還有個東西滾來滾去。

這個,是鈴鐺啊,怎麼不響呢?舉著胳膊晃啊晃,沒動靜。不僅如此,剪柳摸摸胸口,有心跳,應該是沒死,可是、似乎、聽不見心跳聲?四下都沒動靜兒!剪柳慌了,想起身,全身無力,膝蓋哪裏給使喚,拖著兩條腿爬下床,往前伸手摸摸,挪動一點兒,再伸手摸摸,再挪一點兒,怎麼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哪裏是不響,他這麼一折騰,諳琀在院裏擇著藥材,聽李通背方子,早聞鈴聲。李通見他頗掛念的神情,一擺手讓他去看看,自己隨後踱了去,依舊倚著門。

就見諳琀摸過去,一跤絆倒在剪柳身上,趕緊呼喚著,捉到剪柳的手問情況,剪柳伊伊啊啊的,滿臉痛苦驚恐,不住掙紮,任諳琀怎麼呼喚都沒回應,直到偶然間手碰到諳琀唇上感覺到一張一合的吐氣,剪柳才定住一般,不動彈了。

諳琀還不明白,抱著剪柳放回床上,剪柳的手一直半舉著,眼淚刷刷地流了滿臉。

那以後剪柳開始絕食,按著自己嘴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又過了整整一天,晚上李通看諳琀憔悴不成眠,故意惱道:“我要了你來和他的用處可不同,你是給我打下手作伴,他是試藥。林子裏的規矩就是安分聽話,性子不好的都在尾園熬著呐。”那個“熬”字加重了語氣。

諳琀急急地道:“剪柳年輕不懂事,醫者父母心,請李爺給個機會。”

“你照顧他也行,先伺候好我,充當給他治傷的藥資。”

諳琀當即斂眉道:“一切聽李爺吩咐。”

“一切?”李通故意反問,“任何事情?”

諳琀身子抖抖地,點頭。

李通佯怒:“我要你去殺人呢?”

諳琀愣住,過了一陣子,然後慢慢開口:“李爺,若諳琀自決,這條賤命,能換剪柳一命麼。”

“為什麼?拚命想保他?你倆非親非故,難道有......私情?”李通逼問,問出來的話自己也覺得別扭。

諳琀搖頭:“隻是人命關天,諳琀不忍。”

看著諳琀麵色緊張得發白,然而鎮定,眸子雖然暗淡,直對前方竟有了種毅然決然的感覺,李通忽然心裏癢癢的,有什麼東西不太一樣了,這張姿容中上的臉竟然無比耐看,他趕緊說了聲你先睡我要想想。

想著想著就出了門,直奔尾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