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1 / 1)

永徽二十六年秋,皇帝陛下頭疾再度加重,帝後同往驪山行宮休養,命太子監國。太子弘因政務出行東都洛陽,而後病情反複,於合璧宮綺雲殿猝然崩逝。消息傳至驪山之後,帝後哀痛不已。太子是皇帝陛下與武皇後第一個成活的孩子,兩人對他的寵愛與期盼人盡皆知。即使他們之間曾發生過分歧,後來也猶如水過無痕一般消失了。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作為父母,心中的悲傷可想而知。

悲痛之下,皇帝陛下堅持將他追諡為“孝敬皇帝”,並將他以天子禮儀葬入自己的乾陵之畔。眾臣皆不敢亦不忍心反對,隻得由他去了。由於太子並沒有留下任何子嗣,太子妃裴氏移出東宮後,隻能在大明宮中居住。裴氏遂上表,堅持入道觀修行,作為居士持齋。武皇後索性在她所居的宮室附近修了女冠觀,便於她修行生活。數年後,裴氏去世,被封為“哀皇後”,與“孝敬皇帝”合葬。

太子弘去世次年,潞王李賢被繼立為太子。與兄長相比,這位太子殿下更似他們的父母。他不但聰慧敏捷,才思橫溢,且性情果決,身體亦很是強健,禮樂射禦書數無所不通。

作為太子,他幾乎是無可挑剔,足以撫慰帝後痛失一子的苦楚。因好文之故,他更召集文官主持注釋了《後漢書》,由是獲得了朝野內外的稱讚。

對於這位太子殿下,尚書省左仆射兼太子太傅崔子竟亦是十分滿意,私下對愛徒謝琰道:“修書注釋,果然是獲取名望的好辦法。昔年濮王‘魏王李泰’曾修《括地誌》,庶人承乾便大感威脅。後來我陪著聖人製法帖,惠及天下,濮王與庶人承乾都曾想過搶奪這番功勞。如今之舉,皆是太子自己所想,並沒有人指點過他,你覺得如何?”

謝琰眉頭一動:“幸而不似濮王。”作為太子,樹立威望理所應當。但若是身為王爺,通過修書或者注釋來博得名聲便不是什麼好事了,足可窺見其勃勃生發的野心。

這位太子殿下在兄長位正東宮時,從未逾矩過,甚至經常與弟弟們一同鬥草鬥雞頑耍,很是隨性。到了如今,他卻毫不吝嗇地展現他的能力,顯然是為了獲取更多的支持。或許他無意與已逝的兄長爭搶什麼好名聲,但作為未來的帝皇,卻不得不擁有這些好名聲,否則又如何能鎮得住底下的群臣?

崔子竟歎息道:“確實,有君如此,為臣者當可滿足了。不過,我怎麼覺得,你們卻似是格外謹慎?連九娘亦勸我小心朝中有小人作祟,莫令太子殿下有所損傷。經過當年澤王許王一告,還有人敢跳出來?”

“同父異母兄弟挑撥不成,同父同母兄弟亦可能離間。”謝琰隻得如此提示道。前世,這位太子殿下便是因小人之故,與帝後及兩位弟弟之間起了齟齬,以至於受陷於謀逆冤案之中。倘若被那些猶如禿鷲一般的小人發現這種“機會”,便會奮不顧身地撲過去,無所不用其極。逼人自盡,或許最終也不過是輕飄飄的“畏罪自盡”四字而已。

崔子竟挑起眉,沒有再細問,卻也格外注意起眾臣的品性來。但凡有阿諛不端、秉性殘忍者,皆發去不得實權的部門,一旦沒有能力或犯下大錯,便立刻黜落,永不敘用。

在眾人嚴防死守之下,連續數年都並未出任何紕漏。有人試圖傳出流言,也當即被鷹揚衛或木蘭衛徹底掐滅了。而帝後與太子之間的關係,雖因政見之故有些矛盾,卻依舊親密非常。畢竟,有“孝敬皇帝”舊事在前,武皇後也已經有些習慣兒子們的反對意見了。

然而,永徽三十年春,吐蕃使者突然來訪,指明求剛及笄的太平公主和親。皇帝陛下與武皇後當然不可能答應。但此時吐蕃勢大,消滅了東西吐穀渾,對西域都護府與沙州、肅州、甘州、涼州等地虎視眈眈,明言拒絕極有可能引發一場大戰。於是,帝後隻能以太平公主尚在道觀修行為名,另擇宗女封為公主和親吐蕃。

不過,吐蕃使者氣焰極高,堅持讚普想娶的是天子親女。素來疼愛幼妹的太子殿下怒不可遏,當堂怒斥其狼子野心,旋即向帝後請戰,要求親征。

皇帝陛下考慮了數日,鄭重地將太子托付給了老將契苾何力、心腹謝琰與慕容若。

永徽三十年秋,大唐雄師西征吐蕃,借吐穀渾所剩之精兵,步步緊逼。經過長達兩年的鏖戰,終於收複吐穀渾舊土,建立了青海都護府。不過,眾將領歸長安之後,卻先後病倒,太子殿下亦在其中。

永徽三十四年,太子賢崩逝,帝後大悲,封其為“孝章皇帝”,以天子禮儀歸葬乾陵之側。皇帝陛下痛失兩位愛子,引發舊疾,身體不堪重負,旋即病倒。太子未立,無人監國,武皇後隨即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