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最冷的雪(癡癡)道:我感到了你唇上的熱度。
我們做愛吧。
別這樣問我,抱我起來。
失戀的柏拉圖將冬天裏最冷的雪抱進了起居室。
冬天裏最冷的雪(遺憾)道:可是我們沒有身體。
想象一下吧。想象我們都有身體。
我好像看見你了。
我也好像看見你了。
在很久以前……
在很久以前……
我們合二為一。
我們合二為一。
失戀的柏拉圖和冬天裏最冷的雪,這對被上帝強行劈開的男女,終於成功地合二為一,恢複了人的最初形狀:球狀。現在,這個球在虛幻的床上混沌地滾來滾去。多麼幸福的一個球啊。
章豪終究不是失戀的柏拉圖,章豪是有身體的,這樣的想象難免要使身體產生反應,像青春期的舂夢。章豪感到受不了了,在一陣強烈的幸福感裏麵,“啊”地叫了一聲,像遭人謀殺死去一般。
失戀的柏拉圖(附在冬天裏最冷的雪耳邊悄悄地)說:我好像是在地獄裏。
為什麼是在地獄裏啊?
因為我們沒有身體,是遊魂。
那麼,我們是在過著前世的生活。
現在我明白鬼為什麼要投胎了。他們需要身體。
為了愛情?
是的,現在,我是多麼渴望你的身體。
我也是。
為什麼愛情要身體,愛情為什麼不可以是靈魂的事業?
你問得真有意思,我們有身體,也許我們應該見麵了。
但是見麵的願望,隻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到第二日下午上班,章豪覺著並不想和冬天裏最冷的雪見麵。他非常聰明地發現,網絡是一種生活,現實是另一種生活。這兩種東西最好是不要糾纏在一起。網上愛情和四國軍棋,都是遊戲。當然,生活也是一種遊戲。不過,它們是不同的,有不同的遊戲規則。
章豪的辦公室也是一個聊天室,上班的內容也就是聊天,主題似乎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無聊。在辦公室章豪通常拒絕聊天,沉默得很是深不可測。同事們很難想象他在網上是那樣的侃侃而談胡言亂語。章豪想,我在辦公室怎麼就懶得說話?章豪覺得這是一個問題。思考了很長時間,結論是出人意料的:原來在辦公室裏是用嘴說話,而嘴是最不誠實的,所謂口是心非嘛。而在網上是用手說話,手顯然比嘴誠實,心裏想什麼,手就說什麼,比如說,他想做愛,手就說我們做愛吧。若是換成嘴說,可能就完全兩樣了,沒準會說成我們喝點水吧。這樣的口是心非他是時常經曆的。章豪覺得這個結論有點意思,竟獨自笑了。同事們見他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笑,就笑他神經病,然而又覺著過分,就找他閑聊,以彌補過錯。譬如說——
章豪,聽說你也上網了。
嗯。
泡到妞沒有?
當然。章豪忽然興奮起來,說她已要求見麵了。
見了沒有?
沒有。我不想見。
你要是說見,她可能又不敢見了,網妞都這樣。
我也上過這樣的當。
是嗎?
為了證明冬天裏最冷的雪是否真想見麵,晚上,章豪主動提出見麵。冬天裏最冷的雪確實猶豫不決,不斷問:好嗎?見麵好嗎?如果章豪說好,也許就見麵了,但是章豪說,那就別見吧。冬天裏最冷的雪說:我是害怕網上的愛情是否可以在生活中繼續。章豪說:你這話就像我說的,你跟我一樣,都是網蟲,生活在虛構中的人。
網蟲的本質就是虛構。下網後,章豪在書房裏來回走了三圈,然後自己對自己說:見麵?幹嗎見麵?還不如想象見麵。
七
諾言說:以後我不許你上網了。
章豪說:這怎麼可以,上網是新生活,你怎麼能不許我過新生活。
你不能待在網上了,你應該回到生活中來。
是嗎?
現在,你除了上網,對什麼都不關心。
是嗎?
我可不想當什麼電腦寡婦。
是嗎?
你知道你老婆現在在做什麼?
不知道。
你把老婆忘了。你這樣下去,哼……
老婆的這一聲“哼”意味深長,有點叫人害怕,章豪就不說話了。諾言又說:你別在家裏玩電腦了,我寧可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