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當山記(1)(1 / 2)

我和文物考察隊結伴上武當山。

一條小河,騰著細浪,歡歡地流過這鄂西北山區的一片盆穀。河水清極了,可以看見紋彩斑斕的水石鋪滿河底。陽光透過波浪,折射水石,顯得滿河輝煌。光這一點,就給人感到雖然還沒有上武當山,但它附近的山川已如此明麗了。

我們走過盆穀,穿進山林。沿途彎曲盤旋的峽穀地帶,處處是淙淙的流泉。山林幽深,日影變成碧沉沉的。這時,正是山中麥收的季節。隻見小翠鳥沿著黃熟的麥田低低飛掠;依山傍水的打麥場上,人們百十成群,整齊地麵對麵排列成行,很有節奏地在揮著連枷打場。

看,武當山的七十二峰!向導同誌忽然指著深遠的天邊說,那上麵就是賀龍元帥當年率領紅三軍的遊擊根據地!

我的眼光穿過山凹和林隙,果然望見背襯藍天的一座座奇峰。天氣晴朗,武當山七十二峰突立萬山之上,像一支支青鋼劍指天。

武當山古時叫嶺山,是秦嶺支脈,方圓八百裏。山上出產珍貴的名藥金釵石胡。古時,李時珍就在武當山上采過藥……向導同誌一路上給我們說古談今,更提起了我們的腿勁。剛過晌午,我們就走出漫長的林間峽穀,來到武當山腳的一片水暖秧綠的平灘。平灘上有個小鎮,叫草店。在草店望武當山,眼前一帶山巒青翠沁綠,像一把製造得非常精巧的碧羅扇。

這裏的樹多翠。我說。

是我們栽培的園林場麼。從邊上擠過來說話的人,一經介紹,原來是來迎接考察隊的武當山園林場場長。

場長大個子,長得像一株羅漢鬆,說話帶山東腔。他原是山東子弟兵,一九四七年南下,解放後轉業搞園林場。

過去這山前一帶的樹,全給國民黨軍隊砍光了。十年種樹樹成蔭,現在九十裏園林場,鬆、柏、杉、果樹,都有了。場長的縈臉膛,笑得非常敦實。

園林場場部設在武當山腳的老營宮。老營官分正宮和東西官,還有禦花園遺跡,是明朝永樂皇帝的行宮。五百多年來的水土流失,把剝落的朱砂紅牆和宮門埋去了大半截。除了琉璃八字山門、殘破的龜亭和殿基石台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也許向導同誌看出我們對這故行官的破落很驚奇,就解釋說:永樂修武當山,勒索七省錢糧,逼來民工十三萬,工期十三年。可是這規模最大的老營官,卻擋不住李自成農民軍的一把火!

當時農民連草根也吃不上,皇帝卻在這裏占山作樂。我看闖王這把火燒得好!場長笑著說。

可是現在你在這裏坐破宮院!向導同誌跟場長開起玩笑來了。

可是你們看,在這人民的仙都裏,我卻登基當了園林王!場長很有氣魄地把胳膊往八字山門裏一揮;

老營官的紅色宮牆裏另有一番景致。

在紅色官牆的掩映!老營官裏飛金點翠地種滿了果樹。各種果子掛滿枝頭。這裏有來自新疆吐魯番的無核葡萄。來自東北的蘋果,來自上海的梨。果子品種繁多,桃有蟠桃、黃金桃,梨有五月鮮,蘋果有落花甜。陽光斑斑點點地篩落枝葉間,映照著累累的果子,五月鮮已經像姑娘羞紅了臉,落花甜也已經笑臉迎人。而比果子更加動人的,是正在苗圃裏嫁接果樹的一大群姑娘。她們的雙手,正在為大地繡花織錦,她們的枝剪,正在為幸福的人間裁綾羅。

夜裏,圓月當空。山區的月夜是如此寧靜。圓月的清輝瀉滿園林夜風輕吹,四周的果園微微閃著千點萬點綠光。我們坐在殿基石頭平台上,第一次在這武當山腳賞月談心。

場長要到草店去參加區委會,他介紹一個年輕的女園藝師給我們每人送來一大杯冷蜂蜜水喝。蜂蜜水芳香、甜蜜、清涼。

調蜜的是我們這宮裏的龍泉水!我們蜂群采的是野花。女園藝師坐下來,準備跟我們這些遠來的客人長談。我們很自然地把小竹椅子拉到她身邊來了。

園林場養了不少蜜蜂吧?

現在留下的有一千多群。我們的蜂群分得遠,秦嶺、巴山,荊洲、襄陽,長江邊、江漢平原,都養有我們這裏分出去的蜂群。

沒想到這老營官還是蜜蜂的大本營!我們同來的小夥子喝了一口蜜水咂著嘴唇驚衛地叫起來。

女園藝師好奇地看了一眼小夥子,抿著嘴笑了一笑說:近年來,這一帶山區的麥子棉花長得好,就離不開我們的蜂群授粉。我們不但收蜂蜜,還收王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