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感歎半日,回過神來,對仍然哭啼不止的老婦人道:“世事難料,不知施主有何打算?貧僧今日行路時也與小姐打了個照麵,若是家中方便,不如讓貧僧給她念幾篇往生經文,也算是得個善終。”
老太婆哭了那麼長時間,布帕子簡直可以擰得出水來,這演技之真讓孫寓頗為欽佩。她咳嗽了幾聲,望向山間,說道:“老奴體弱不便,背不動小女的屍骨,女婿也未尋著,想必是也遭了虎口。家中唯餘一耄耋老翁,老奴本以為可以頤養天年,未料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回去告訴老倌,兩個人哭也便哭死了罷,又需要什麼打算。”
唐僧臉色大變,立即勸誡:“施主萬萬不可亂想。”
老婦人摔開他的手,拐杖用力敲了幾下地:“菩薩不保,佛祖不佑,老奴在這世間已無盼頭,還勞
煩長老,下山時倘若遇到了家中老倌,便發發慈悲心腸告與他,老奴不忍小女屍骨不全,撐著老膽去尋那老虎討還了!”
說罷便一步三搖的朝山間走去,唐僧忙跟了幾步,對三人道:“你們愣在地上做什麼,出家之人,怎麼能見死不救!快快攔下老施主。”
豬八戒全然當作他放屁,動也不動,冷哼了一聲:“菩薩瞧著我喚你聲師傅,才好心叮囑一句,你這番跟上前去,救的不是人,送的卻是命。”
長老當即便怒了,顧不上老婦人,罵道:“你這短命的豬頭,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就不是?”他罵得不夠解氣,左右看了眼,從地上撿了塊拳頭大的石頭,重重的朝豬八戒擲去:“和尚受不起你這聲師傅!”
豬八戒閃都不閃,任那凶物落在身上,倒也看不出什麼痛,反而是沙和尚驚叫了一聲,大聲道:“師傅莫氣!師傅莫氣!”
孫寓非常意外,怎麼這情景和自己記憶中的差別這麼大,三打白骨精時被趕走的不應該是孫悟空
麼?裏麵的豬八戒也沒這麼狂霸酷帥拽啊。
唐僧也就是發泄一下,知道自己對這妖怪般的二徒弟沒有辦法,憤憤的看了一眼,便提起長袍去追那老婦人。沙和尚幾乎連猶豫都沒有,亦步亦趨的跟上去,孫寓也往前跑了幾步,回頭看見豬
八戒站在原地,忍不住停下來問:“你就一點都不怕師傅被妖怪捉去吃了嗎?”
豬八戒反問道:“你又怕麼?”
孫寓斬釘截鐵表決心:“當然!不然隻剩下我們三個人,還怎麼去取經。”
豬八戒道:“無非是再等幾十年而已,隻是想不到……”
他冷冷的勾起嘴角,笑容頗為輕蔑。如果他還是天蓬元帥,那做出這樣的表情應該能迷倒不少神仙妹妹,隻是他現在是一張豬臉,這種笑容出現在豬臉上真是無比詭異。
當然他自己是看不到的,孫寓被他笑得渾身上下的猴毛都豎起來,小心翼翼的問:“想不到什麼?”
“想不到曾經神通廣大,心高氣傲的齊天大聖,今天居然願意給一個和尚為仆為奴。唉,不過也是”……豬八戒咂咂嘴,冷笑道:“畢竟被壓了五百年,多粗的棒子也該磨細了。”
孫寓之前隻覺得他冷漠,不好接近,如今聽了這話,心裏直接湧出一股反感,完全沒有聊下去的欲望了,也不與他爭辯,說了句“那你好自為之”,便自行追了上去。
等他走遠後,豬八戒嘲笑的表情才逐漸轉變成疑惑。他轉過身準備離開,看見被眾人遺忘在原地的白龍馬和行李,就用釘耙勾了勾,將散亂的行李攏到一處,又用耙柄敲白龍馬的腦袋,低聲道:“看好東西在這裏等著,狗奴才。”
白龍馬甚為憤怒的抬起蹄子,卻偏偏不敢踹他,隻能原地踢了踢,打了個響鼻。
豬八戒抬手招了片雲,一路飛往東邊。
孫寓別了豬八戒後追了足足十幾裏路,也沒有看見那三個人,按唐僧的腳程,就算騎馬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跑這麼遠,唯一的解釋就是妖怪現形了。果不其然,再過三裏,滿頭是血的沙和尚出現在眼前。
孫寓忙上前問:“你怎麼流這麼多血?師傅呢?”
沙和尚大口喘氣,兩眼抹淚哭訴道:“完了完了,大師兄,師傅被妖怪抓走了!”
孫寓腦門冒出三條黑線,臉色卻變得凝重,知道現在必須該做個決定了,是去是留,全在他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