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之後李亦晨特意叫他去商量報誌願的事情。他問李亦晨的意思。其實也沒必要問,他以為他懂,李亦晨的意思就是兩個人還是繼續在一起吧至少報到同一個地方。他知道以他的成績想和李亦晨同一個學校那是沒門,但至少可以跟在同一個城市。他一直知道李亦晨野心勃勃,比任何人都努力。可是他也會想啊,一個姑娘家你心那麼大做什麼?像我這樣對你好的人,天上地下,獨一份兒了。
商量的結果,是兩個人都報在省城算了。差別不過是一個報的一流的外國語大學,一個報三流的大專。嚴大明想的很周到,自己上大專隻需要三年,可以早點出來工作貼補李亦晨,李亦晨是女孩子,學外語最好找工作,女孩子大三之後就要開始會打扮用錢的地方就多了。她會需要他的,而他可以照顧她。他似乎可以看到他們兩個人的前景,一對年輕人在離家鄉隻有六個小時車程的省城打拚,如果太辛苦的話隨時可以回到家鄉。嚴大明的父親擺修車攤之前也是地礦局的工人,單位買斷工齡讓他待崗,好歹這麼多年也是攢下點私房的。到時候他們在省城混幾年就可以回家鄉買房子。他可以用攢的錢做點小生意,他學汽修,到時候開個汽車修理部也好,李亦晨可以去縣城的中學教英語。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雖然平淡但是幸福,他會一直寵著李亦晨,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到李亦晨一根頭發。等到他們真的在一起了,他絕不會再讓李亦晨掉眼淚。
他送李亦晨回家的時候在黑暗的樓道停住了,他伸出手,想要摸摸李亦晨的臉。可是即使在那麼暗的樓道裏,那張臉都有隱約的白光自皮膚下麵透出來,像是玉石一樣。他不敢造次,伸出的手,就隻在李亦晨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他知道李亦晨心情不大好,考完之後她的心情一直就不大好。於是他說:“豆圓兒,你別難過,有我呢,發生什麼事都沒關係,有我在,不會讓你吃苦的。”
李亦晨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房子裏並沒有別人,她沒有請他進去,隻是站在門口,靠著門框看著他。那扇冰冷的鐵門隨時會將他們隔開在兩個世界,那是第一次,嚴大明覺得李亦晨眼裏那層覆蓋一切的玻璃有裂開的跡象,她看著他,眼神裏有憐憫有依賴有很多他看不明白的東西。他承受不住兩個人沉默對視的壓力。他再次伸出手,摸了下李亦晨的頭發,黑發柔軟帶著她腦袋的溫度。連發香都似乎留在了掌心。這就足夠讓他滿足了,然後他轉身離開,聽見李亦晨在他身後鎖了門。
哢噠一聲,所有心事都被鎖的了無痕跡。
結局不出意料,嚴大明如願上了省城的專科學校,學機械維修。李亦晨卻沒讀外語,她高考發揮失常,最後居然被調劑到了一個二本醫學院學製藥工程。至少,他們可以在一起了。在同一個城市。沒有那道高高的院牆隔開,沒有那麼多人的目光看著。偷偷和李亦晨坐了同一趟火車在下車的時候幫她扛行李的嚴大明覺得無比幸福。因為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兩個學校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嚴大明原本以為這會成為一個開始,所謂的大學,是讓他們擺脫各種枷鎖用漫長的時間花前月下那一場美好戀愛的開始。但現實並不買這個賬,他狠狠的甩了嚴大明一個耳光並且告訴他你錯了你想的太多了。
他們的戀愛是在嚴大明的心裏開始的。每周末他去看李亦晨,兩個人一起吃頓飯然後肩並肩去散步。偶爾在馬路上有汽車經過的時候他會伸手扶一下李亦晨的肩膀接著李亦晨不動聲色的閃開。當夜晚降臨的時候李亦晨會堅決的讓他回去。清水般的感情涼薄到讓人苦惱。嚴大明安慰自己,那是因為李亦晨太純潔,她是豆圓兒染不得一點塵埃。
這感情他嗬護的小心翼翼,卻躲不過時間摧殘。
大二的時候他去看李亦晨的次數就少了。不是他的原因,是李亦晨加入了學生會組織部。負責各類學生活動的幕後。他去找李亦晨,多數時候看著她或焦頭爛額在行政樓與大學活動中心之間奔波,或抱著一疊策劃書或賬務報表之類的皺眉。她身體一直瘦弱,一累就容易臉色煞白。嚴大明燉了豬腳湯放在保溫杯裏給她送去,她隻喝兩口就轉身去幫迎新晚會的舞蹈演員們搬衣服,臉上滿滿的笑容裏看不出半分疲態。
嚴大明是真心疼,他也跟李亦晨說過,“你又不比那些姑娘差,要出風頭去唱歌跳舞上舞台不是挺好麼?幹嘛做幕後,又辛苦又不能露臉。”李亦晨說:“就你會瞎想,那些演員漂亮光鮮也就是一晚上,演出結束誰還記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