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1993到2003(1)(2 / 3)

高三那年李亦晨壓力極大,嚴大明依然吊兒郎當。李亦晨的自行車壞了他扛去修,李亦晨有本重要的資料買不到他去繞遍全城找,李亦晨最近休息不好臉色發黃他去買了銀耳紅棗燉湯放進保溫杯裏送到李亦晨的班上。可是他卻看到李亦晨趴在桌子上哭泣,連臉邊的碎發都被眼淚沁濕,當他想要進去安慰李亦晨的時候,一個瘦高漂亮的男孩跑了進去輕輕摟住李亦晨的肩膀。

那男孩替李亦晨拎著書包,兩個人一邊走一邊絮絮低語,他將李亦晨淩亂的黑發撥到耳後整理妥當,不時的講一兩句笑話逗她開心。嚴大明不由自主的跟著他們兩個一直走到學校門口,卻看到那男孩伸手打車送李亦晨回家。那是1999年,那年月的高中生打車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嚴大明拎著保溫杯站在那所省重點漂亮的大門口,看著自己的自行車,突然間變得無比沮喪。

他獨自回去,忍了很久,還是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打了李亦晨家的電話,站在馬路邊上的電話亭裏打的。電話亭沒有全封閉,秋天的風其實還不是那麼冷,可是卻吹的他心裏難受。他看著李亦晨家的窗戶,其他的燈全滅了,隻有李亦晨臥室的燈還開著,他想象的到她坐在桌前看書的樣子,一隻手撐著腦袋,臉上是不耐與認真交雜的表情。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湯,在心裏暗暗罵自己,真笨,笨死了,怎麼就沒有把湯送到人手上呢?

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是李亦晨的聲音。清冷中有點疲倦,聽不出剛哭過的樣子。他鼓足勇氣問起今天所看到的事情。李亦晨隻停了兩三秒。然後開始回答:“他叫許晨,我們樓上理科十三班的,高一時同我前後座,現在在幫我補習數學。我今天出了點事,恩,不用太擔心,不過是考試或者和班上的女生不愉快之類的事情而已。你知道的,這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可是我朋友去告訴他了,所以他下來送我回家。是的,我們隻是普通同學,你知道的。我沒關係,真的。大明,你不要太擔心。”

嚴大明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比起李亦晨,他的嘴巴總是顯得那麼不利索,於是說出口就成了什麼好好複習注意身體之類的廢話。李亦晨安靜的聽著,不管他講什麼,她總是安靜的聽著。隔著電話線,他都能感覺到她專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說不出的煩躁感自心裏升起。他停住了嘴巴。

李亦晨等了片刻,緩緩開口:“大明,你不知道,我其實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說。所有讓我困擾的事情,我隻想告訴你一個人,可是你和我不在同一個學校。我現在就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可是太晚了,我父母都睡了,我不能吵醒他們。但我始終覺得你應該是知道的,關於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這件事。你該知道的。所以,不要想那麼多好不好,等我高考結束了,等我的夢想實現了,我們就可以無所顧忌的坐在一起,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訴彼此了不是嗎?所以,你會原諒我的是不是?這世界,我隻需要你一個人的原諒。”

其實嚴大明想要告訴李亦晨他沒有懂那麼多,每一次李亦晨用漆黑的瞳孔定定的看著他對他說你知道的,你該明白的。他從來就沒有理解過李亦晨需要他明白的是什麼。他隻是追隨她,像是沙追隨風,從來就不由自主。這些話他說不出來。文藝腔什麼的李亦晨可以運用的自然而然他卻不會,在他所在的學校,將這些奇奇怪怪的話會很別扭很做作。他說不出自己的感受。卻依然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如同每一日他帶著一身機油味載著永遠有著清爽香氣的李亦晨的時候,明知格格不入,卻依然發自內心的歡喜。

直到很多年後他才知道,李亦晨和那個叫做許晨的男孩,不僅僅同乘過一輛車。他們曾無數次在那所被稱作情場的省重點後花園並肩散步絮絮低語。他知道李亦晨是那所學校藝體部的學生,藝體部的學生可以同時在理科班上課並且擁有特權不上自習,用來練畫。他知道李亦晨最後高考並沒有選擇藝術而是報了理科。他不知道的是,李亦晨那些個自習並沒有用來練畫,而是和許晨一起在黑暗的小錄像廳裏看電影或者在小酒店裏,脫下衣服躺在許晨麵前。他永遠想象不出他的女神在另一個人身下犯下最原始的罪孽的時候是什麼模樣。直到多年之後他才知道那個晚上李亦晨哭泣的原因是被許晨的母親甩了一個耳光。

這些事從來就沒有人告訴過他。

3·泅渡過去不是岸

時隔多年之後嚴大明才發現自己的青春期過的多麼壓抑多麼晦暗無光。是啊,他陪著李亦晨他的小豆圓兒那麼久,嗅著她的發香看著她白淨如雪的側臉在黑發下若隱若現,卻始終未能近距離的觸碰過她。每一次她跳上他的自行車的時候,會用柔軟的手臂輕輕環一下他的腰然後迅速放開,用手緊緊抓住自行車冰冷的鐵環。嚴大明自己學校的女生就沒那個矜持勁兒,她們花枝招展隨意的就可以坐在男孩的大腿上。不是沒有女生給嚴大明獻過殷勤的,他高高大大,有北方男孩該有的輪廓,不缺人稀罕。可世間有弱水三千,吸引他的,始終是那朵求而不得的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