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惆悵的掛了電話，那是2001年，後來嚴大明能清楚的記得那個電話是因為那天他在電話亭打完電話出來的時候就發現下雪了。冷灩拿著一件厚外套在馬路對麵等著他，一張臉被凍得紅撲撲的，一點也不好看，也許是月老碰巧在那時經過，那一瞬間冷灩在他被李亦晨占據的滿滿當當的心裏撬開了一個口子。
他接過冷灩送來的衣服，毫不猶豫的將冷灩冰冷的指尖握在了掌心裏。雪落在他們兩個人的頭發上，在路燈的光裏反射出瑩潤的色彩。他的心被李亦晨的世界那鋪天蓋地的雪掩埋，又被冷灩撿起來捂進了懷裏。他沒辦法再忠誠下去。
聖誕節前李亦晨打電話給他，他在宿舍，和冷灩商量什麼時候一起回老家見父母之類的話題。門衛的老大爺的破鑼嗓子突然在走廊響起，“嚴大明，電話，李亦晨找。”
他頓時就僵住了，多久沒有得到過李亦晨的消息了？一個月，還是兩個月？甚至沒注意自己連拖鞋都穿反了就直接跑出去接電話。回來的時候看到冷灩坐在窗戶下麵擺臉色。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李亦晨和冷灩，勉強可以算作白玫瑰與紅玫瑰。但男人也不能把自己估的太高。沒有一個女人是省油的燈，也沒有人肯做任君挑選的花。什麼白玫瑰紅玫瑰，等不及你做出選擇，就各奔良人去了，以為自己能享齊人之福的，都是蠢貨。
這論調還是李亦晨跟他說的。嚴大明自認心底坦蕩，李亦晨打電話是說獎學金到手了聖誕想請他吃飯，他立刻就決定帶上冷灩跟李亦晨坦白，從一開始他就當自己是李亦晨的人，刻在潛意識裏怎麼也抹不掉。
冷灩答應的很爽快。隻是沒想到李亦晨選的居然是一間法式自助餐廳，光線幽暗西式裝修風格牆壁上不是莫奈就是梵高之類，與他們所生活的世界格格不入。李亦晨點了烤羊腿和法式蝸牛，窩在沙發裏，像隻悠然自得的貓兒。而冷灩與他在一起，嘰咕半天，選了菜單上最便宜的套餐然後就不怎麼吱聲了。
等待上菜的時候餐廳很安靜，李亦晨不說話，冷灩不知從哪兒摸出一袋花生開始磕，不一會兒花生皮扔了一桌子，服務員一眼一眼看他們這邊。嚴大明看到對麵柱子上掛的“本餐廳謝絕自帶外食”的牌子就全身不自在。他有心提醒冷灩收斂點，卻被李亦晨阻止了。
“你別攔著她，吃就吃唄，沒事，要是服務員等會兒找事的話我來應付就好。”
冷灩臉色一變，自己手很快的把桌子上的花生皮掃做一堆捧著去找服務生問垃圾堆在哪兒。李亦晨眯眼笑著問嚴大明：“新女朋友？”
嚴大明點了點頭，他慶幸李亦晨問的時候加了個新字。
“挺不錯的女孩兒，樸實，知錯能改，也肯聽你的。長的還不差。秀氣，你爸媽肯定喜歡。”隻差說出腰粗胯大能生孩子能吃苦之類的話了。
嚴大明聽著都能感覺出來不舒服。李亦晨明褒暗貶，一開口誇人都是居高臨下的語氣，還處處顯著大度。冷灩一回來扯著嗓子就是一句話：“誰稀罕你誇啊，我男人看的上眼就行用你管啊他又不是你生的。”
李亦晨穩穩當當，笑容不動。“大明，我就喜歡冷灩這樣的姑娘，有什麼說什麼，痛快。來，坐著，今天過節，要一拍兩散，也得給足我台階麼。”
正當這會兒服務員把菜端上來了，冷灩低頭吃意粉，叉子和瓷盤相撞，動靜挺大的。李亦晨用餐刀切羊腿，手法純熟。她時不時抬頭，對著嚴大明微笑。笑容裏有說不出的蒼涼氣息，很多往事從嚴大明眼前一幕一幕過，他的單車上曾載過李亦晨最美好的年華。現在的李亦晨沒有以前美了，二十歲一過，五官中漸有成年女子的圓潤感，沒有少女時期尖下巴以及一雙涼薄眸子的靈氣在了。他驚覺原來李亦晨也會老去，這種蒼老，幾乎是在一瞬間被他發現。他意識到，自己還是會為此心痛。這是他曾經想要守護一生的女孩，他終於明白，自己離不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