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幸福的在一起，直到垂垂老矣，直到死亡將你我分開。我原本是那樣以為的，到後來，事實，似乎也和我預想的差不多。
1
很多很多年之前，我是愛著簡安如的，我也相信簡安如他愛著我。是堅定不移的深愛。
那還是很久之前，在熱辣而又喧鬧的夏天，在躁動而又不安的情愫中。我們彼時還是少年，每一天放學後一起去KFC蹭空調溫習功課或者畫畫。他在速寫本上一遍遍描繪我的輪廓，而我，用大量的時間注視他的側臉，我可以忘了炎熱忘了饑餓忘了口渴，隻要他在身邊就足夠。我想這就是愛情，熾烈瘋狂，不惜一切。僅僅是兩個人靠近時肌膚的溫暖就足以讓我滿足。別的什麼都不需要。
簡安如是個沉默的人。時日久長之後，我就覺得，也許我錯了。也許他並不愛我。隻是習慣了和我在一起。
我總是執著於那個猜不出的答案，愛，還是不愛？
如果不愛，為什麼吻我的時候那樣深情專注，如果不愛，為什麼當初明明已經考到了一流的藝術學府，還要陪我複讀到最後和我一起讀一個二流大學？如果不愛，何必在我家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我父母將我交給他？如果不愛，為什麼因我隨口一句想要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生活，他便賣了房子和他所有畫所有雕塑，結束了在國內剛剛起步的事業，帶著我乘船來了這個南半球的城市？
如果愛，又為什麼如此沉默；如果愛，為什麼不見他對我意亂情迷；如果愛，為什麼每一次在我們爭吵過後，他從不肯主動來找我；如果愛，為什麼他在工作室耗去的時間要遠比陪伴我的時間更長？如果愛，為什麼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鬼混的時候他從來不肯質問？
愛與不愛，像是硬幣的兩麵，每一麵都有存在的理由。我們在一起讓簡安如活的這樣艱辛，他承擔了我們雙方父母的壓力，也負擔著我們兩個人的生活，我曾經感激過，也曾經幸福過。但隨著時光流逝，我發現了一個事實，原來愛情真的是會漸漸燃盡的。
尤其是跟簡安如這樣一個寡言而又無趣的男人在一起。
2
我出軌了，布宜諾斯艾利斯是情欲的聖地。每個酒吧都有等著尋找豔遇的寂寞男人。我戴著簡安如做的假麵流連在每一個聲色場所。忘了說了，簡安如是個出色的假麵製作師。那些妖魅的假麵為我吸引了不少獵豔客，有英俊的鬼佬，也有儒雅的東方麵孔。我來者不拒，反正愛情已經燒光，為什麼不多享受一些肉體歡愉？
據說出軌的妻子每一次偷歡之後回家麵對丈夫的時候，總是會有幾分愧疚的。可是我偷情回來卻從來遇不到簡安如，他不給我愧疚的機會，他總是待在那間地下工作室裏，忙碌著製作他的那些作品。我已經很久沒有下去過了，我早已不再關心他在做什麼。
我遇到各種各樣的男人，有些身材好，有些相貌俊美，有些浪漫，會開車載我去荒無人煙的瀑布下為我唱情歌，還有一些，床上功夫好。
在這個春光明媚的城市，在這個空氣都透著淫靡氣息的地方，愛不過是瞬間來去的浮光掠影。我不愛他們。我愛的那個人活在多年之前，那時候的簡安如腰背纖長骨骼柔韌，是如同一棵蓬勃生長的樹苗一般的少年。新鮮緋綠，帶著活生生的氣息。我那時有多迷戀他，現在就有多厭惡他。
我還是會想起愛的，偶爾想到多年之前，我那麼迷戀他，將那份卑微的愛情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3
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很年輕，有纖細的骨骼和細致的肌膚，身體柔韌如正在生長的某種熱帶植物。連歡愉時冒出的汗液都帶著青春的氣息。
我迷戀上了他，我很多天沒有換男人，我和他住在一起。他也是個小藝術家，他為我畫了一幅畫像，美的像是拉斐爾筆下的天使一般。我想他一定很愛我，那畫像畫的那麼美，讓我像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一般帶著不凋零的青春活在畫框裏。畫師的愛自每一片顏料的色彩中透出來。濃烈到讓我驚歎。
我又找到愛的感覺了，那種讓我想要不惜一切燒盡靈魂的愛意。我頭腦發熱無法自製。我想要和我的小小少年一起繼續乘船去流浪，去另一個城市過新的生活。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些別的問題要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