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簡安如之間,還有一紙婚約。
那天清晨我從睡夢中醒來,我吻了我小小的愛人。他問我要去哪裏。我說,我去要愛情。我去找簡安如,將我失落的愛情都討回來。
說這話的時候,我驟然驚了一下。像是無意識的一句提醒,我突然發現,原來那個男人的身邊,依然囚禁著我和他兩個人,我必須請示他,否則我無法這樣離開。
我回到了那座房子,那是簡安如買的房子,這裏的每一樣物品,都見證了我們曾經的愛情。當初我搬進來的時候曾經那樣歡欣。可現在,簡安如的氣息讓我徹底厭倦,這座看上去一點也不空的大宅對我來說早已是一片荒蕪。此時此刻,我回來了,簡安如坐在客廳裏,他抬頭看我時臉色憔悴目光疲憊。像是多年之前,他在我家跪足整夜後抬頭看我的神情。
我隱約想起,我們曾經愛過。愛過就已經足夠,該結束的時候就要結束。我覺得這一刻我的悲傷無比矯情。我好同情簡安如,他為了我這樣一個女人拋棄一切離家數萬裏,而我最終還是要離開他了。
我將擬好的離婚協議放在了桌上。對於簡安如我已經無話可說,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有愛情就可以活下去了。愛是我呼吸的空氣。我坐在簡安如的對麵,等待他在那份協議上簽字。簡安如平靜的看著我,然後他說:“我想要送你最後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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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送過那麼多了,禮物,還有意義嗎?”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挽回我們的愛情。我下意識的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簡安如失望的笑笑,他伸手去拿那份協議。我突然心軟,他曾經為我們的愛情做了那麼多,為什麼,我要拒絕他最後一個請求呢?
我說:“好,我想看看你要送我什麼。”
他帶我去那個位於地下的工作室。也許他是要送我一幅畫吧。簡安如的畫也很美,很多年之前他端坐在畫板前為我修改一幅靜物水粉,認真的姿態讓我瞬間沉淪,他一直都是個認真的人,為什麼,他會和我這樣一個不認真的人在一起呢?
我跟著簡安如走下陰暗的樓梯,這條路冷的可怕,像是冷氣已經開到了10度之下一樣。我瑟瑟發抖,期盼簡安如不要耗去太多時間。我們的愛情已經死掉了,那就痛快一點吧。拿了東西就簽字讓我離開吧。簡安如。你那麼愛我,你就應該為我著想。你該給我自由,讓我過的更好。我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
簡安如打開了沉重的鐵門,這簡直是一座宮殿,精美的冰雕陳列在走廊的兩側,幽藍色的光照亮了整個大廳。那麼多美麗的假麵覆在冰雕的臉上。美輪美奐,我以為我進入了冰雪女王的國度。
他反鎖了身後的門,我並沒有在意,我以為他是怕冷氣會逸散出去,毀了這些猶如神跡的作品。他一直往前走,他說:“這裏的每一件東西你都可以帶走,但我想你最喜歡的,應該是這一件吧。”他走到走廊盡頭,那是一座人形的冰雕。他掀開了幕布,露出少年纖弱的身形,透明的骨骼栩栩如生。幕布下冰雕的臉上戴著一個威尼斯風格的麵具。紫色羽毛尾端灑著絢爛的金粉,真的是個美麗的麵具。
我伸手拿下了那個麵具,我來不及近距離欣賞它的美麗,我的血液在一瞬間被冷凍成冰。
我看到了什麼?我的小情人的麵孔血淋淋的覆在冰雕上。他的眼睛睜得好大,血液混著融化的冰水自眼眶下方流下來,似是血淚。他死了也依然這樣美麗。簡安如,你真不愧是最好的藝術家。
簡安如按住了我的肩膀,他將我的麵孔按在了我的小情人死去的麵容前。我似是吻到了他的肌膚,冰一般凜冽的觸感。
簡安如在我耳邊說:“親愛的,所有你愛的,我都放在這裏了,所以,你就不要離開了吧。”
他拉下了巨大的幕布,假麵紛紛墜地,我看到了那些人,所有那些曾經與我睡過的男人們,不管我還記得不記得,他們的麵容留在了這裏,永遠保持最後的表情。
似冰一般寒冷。
連還活著的我和簡安如,都已經自血液裏開始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