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火銷金,孽海無涯。
厚土難侵,水亦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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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幻化成墨色的字。
血,是從段金玫的指尖滴落的。
字,浮遊在萬象宮神通殿的水墨盤裏。
“什麼意思?”
段金玫望著水墨盤裏的這十六個字,皺眉問道。
“天機不可道!”言湫明說。
“天機不可道?”段金玫側目看著言湫明,說道:“天機不可道,卜來何用?天機不可道,神築何用?不如拆了,天人兩分,省得人間俗事,汙了天道!”
段金玫說完,轉身離去。
言湫明立在原地,朗聲道:“天道悠然,必有應驗!聖宮出言,何敢逆天!”
“天不佑我,何敢敬天!”
段金玫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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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客棧的景致不錯。
院內有一汪池塘,水麵開闊。池中有荷,塘邊垂柳,荷尖上歇著蜻蜓,柳樹上趴著知了。蟬鳴蛙叫,一時熱鬧。
池塘很大,院子自然小不了,住的人也不少。可沒幾個人是自願住到這兒來的,來了的,自然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天上浮雲,院內有風,禰洛雲的心情卻不怎麼好。
“我要在這兒待多久?”
“一直到某人離開京城。”
“那他會待多久?”
“那是他的事兒,我不知道。”
池塘邊,柳樹旁,雪亦看著荷上盤旋的蜻蜓。
“昨晚的事兒,隻是個誤會,有必要這樣嗎?”
“你知道,你昨晚想殺的人是誰嗎?”
“府爵嗎?什麼府爵?”
“臨海瀾日府,東方夕明。”
“我沒想殺他!”禰洛雲辯解道。
雪亦看了禰洛雲一眼,說道:“跟我說沒用,也許你可以去跟他解釋解釋。我想,他此刻,也正想找你。”
“他能怎樣,殺了我?”
“也許殺你全家!”
“我乃劍山門下,我鑒閣可是禦製坊,他敢……”
“知道嗎,對於某些人來說,你就象一隻蚊蟲。豁出命去,吃了人家一口血,隻要稍稍逃得慢了些,別人隻消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成一團血糨糊。”不等禰洛雲說完,雪亦便搶道。
“世道險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橫衝直撞的。”
雪亦神色淡然,言語間卻輕意了然。
禰洛雲爭道:“我鑒閣,千年傳承的是鑒劍之術,豈是那些蠻勇鬥狠之輩。”
“鑒劍?”雪亦自右手掌中光芒漸出,須臾,一柄長劍便握在手中。她側身揮臂劍尖直抵禰洛雲胸前。
“雪姑娘!你,這,什麼意思?”
“請禰少東給看看,我這劍如何?”
禰洛雲看了看指在胸前的這把劍,淡淡一笑,清聲說道:“鑄劍之材:金銀銅鐵,鋁錫剛。銅鐵為主,金銀輔之,鋁錫相糅,剛砂精綴。姑娘這劍鑄質純淨,光影清澈,非金,非銅,非錫。”
禰洛雲抬手,用手指輕掂了兩下劍尖。然後側身,用兩根手指寫出靈力,在劍麵上輕輕滑過。隨著他手指的動作,這柄長劍的劍身一陣輕吟激蕩,久久回響,很是好聽。劍身之上光華流轉,直隨著聲響的消弱,漸漸黯淡。
“輕而韌,堅而鋒。鐵鑄基,銀鋁相合,綴以白玉冰晶,清麗寒涼,秋水映霜,實屬劍中上品。”禰洛雲讚道。
“鑄成此劍的乃是一塊隕鐵。”
“哦,難怪如此鋒韌。”
雪亦看著禰洛雲的眼睛,目光中幾分戲謔。
“隕鐵寒砂!”禰洛雲了悟。
“不是白玉冰晶,所以,你猜錯了。”
“這兒的知了,太鬧了。剛才沒聽清楚。”
“相其色,聽其言,覺其性,鑒其魂。幾聲蟬鳴,就能讓禰少東聽之有誤,那後麵的覺鑒之術,自然就不必再論了。”
“慚愧!慚愧!”
“春秋之際,劍門立劍開山。不想傳承久遠,卻劍失鋒芒。八百年前,鑒閣開閣鑒劍。如今,卻鑒已不明。今時而後,劍山怕是要失劍啦。”
“我有那麼差嗎!”禰洛雲自語道。
禰洛雲看著雪亦的眼睛,很認真的說:“我劍山下一代劍師,仗劍出世之時,也必定如前代一樣,橫掃六合。”
“也許吧,可誰知道還要等多久。”
雪亦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