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後,他們兩人坐在一家客棧中,陶小善頭上多了一頂黑紗帽,安靜的啃著饅頭,陶清客則對著一桌子菜長籲短歎,肚子裏咕咕唧唧的,隻是不肯下筷。
“唉,這也叫招牌菜麼?”他放下筷子,看來今天又要挨餓了。他有個怪癖,對吃挑剔的緊,不對胃口的菜就算餓著肚子也不動一下。要是尤叔還在多好,就不必受這腸胃之苦了。想起尤叔,又是一陣長籲短歎,再一看,滿桌菜早已被一掃而光,他瞅一眼瘦弱的同伴,想不到這小子還挺能吃。
“你把菜都吃光了,我怎麼辦?”他不滿的說
“你不是不吃麼?”陶小善不客氣地說。
陶清客語塞,看看陶小善,戴了那頂紗帽後,身體的三分之一都遮住了,頭奇大,身體愈發單薄得可憐,疼惜之心忽起,道:“這有什麼好吃,我帶你去這裏最好的酒樓吃包子好不好。”
於是半個時辰後,他們已經坐在彌香居三樓的雅座裏了,陶清客點了幾屜包子,陶小善便埋頭吃起來,陶清客也不再挑剔,這裏的驢肉灌湯包,確實名不虛傳。
忽聽那庭院深處,傳來幽幽的琴箏之聲,原來這彌香居四麵都是樓,中間有個頗大的水榭,榭中一個青年,鵝黃衫子,正在撫琴,舉止好不優雅。
一曲奏罷,一直站在窗前沉默凝聽的陶清客“啪啪”拍了幾下手,歎道:“妙極妙極!”
那人抬起頭,道:“妙在哪裏?”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然。”
那人微微一笑,道:“兄台果然是個知音,可否借步說話?”
陶清客頗通音律,方才那人撫琴,確實不俗,心裏便有了結交之意,當下道:“請!”
不多時,那人便款款而來,隻見他一麵笑吟吟,一麵撥開珠簾,,麵如皎月,眉目奇秀,珠簾抖動間,襯得他玉樹臨風,一派斯文。
陶清客心裏暗道:好個俊秀人物。便道:“在下陶清客,敢問兄台大名?”
那人道:“在下姓蘇,單名一個澄字,澄濁之澄。”
陶清客讓了座,兩人便論些音律詩文之類,蘇澄侃侃而談,旁征博引,胸中大有丘壑,陶清客見他言語不俗,竟是越談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陶小善吃完了包子,便不作聲,冷冷的一邊看著。
蘇澄不經意的瞟了陶小善一眼,道:“這位是?”
“他是——”陶清客這才想到,陶小善究竟和自己是什麼關係呢?“是我弟弟,叫陶小善,自幼身染惡疾,我帶他出來治病的。”
“噢?什麼樣的惡疾?說來聽聽,我粗通醫術,或可參詳參詳。”
“不勞煩蘇兄了,小善的病,我自有辦法,聽蘇兄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士?”
蘇澄儒雅一笑,“我是京城人士,家裏世代書香,兄弟六人,獨我不成器,得罪了權貴,被迫出京,借朋友的地方避禍,這彌香居,便是朋友的產業。”
“蘇兄還有這般豪氣?你那位朋友也很有義氣啊。”
蘇澄笑意更深:“哪一日我為你引見,說不定你們會成為好朋友。”
言罷便挽留二陶在彌香居的後院留宿,陶清客幾番推辭不果,便撿個極雅靜的屋子住下了。
吃過晚飯,陶清客就叫人燒好了一桶熱水,準備了手巾,火盆,銅盆,匕首和酒,又叫人在床上鋪了幹淨的棉布,便叫陶小善脫衣服,陶小善遲疑半晌,不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