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話西遊》與六件事(1 / 2)

北京大學 若鹽。

1.與大學畢業。

大學畢業已不再是個構思,而是十來天後迫近的現實。一代一代人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校園,現在輪到了我們。四年前迎新的紅旗還在眼前招展,四年後麵對的已是掃地出門的掃把。四年了,究竟改變了什麼?除了學會談論女人不再臉紅之外,似乎一無所獲。

總得做出點畢業生的樣子。於是示威似的在窗台上擺出成排的啤酒瓶子,在樓道裏放出驚天動地的頹廢音樂,在暗夜裏彈起傷感的吉他,在飯館、錄像廳、酒吧塞滿老當益壯的麵孔。當然,還有《大話西遊》,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看,將其中的對白變成彌漫在水房與樓道間的江湖切口。

--你媽貴姓?

--給個理由先!

很難想象有哪一部電影像《大話西遊》這樣深入人心。當它富於魔力的片中音樂在某一間雜亂的寢室裏響起時,總會引來滿屋的觀眾。在紛亂和苦澀的初夏時節,它提供了可貴的笑料,或許會陪伴許多屆的畢業生。

人走了,樓空了,《大話西遊》所激起的笑聲或淚水卻是一樣的,會在不老的學生宿舍裏綿延不絕。

2.與90年代。

90年代是一個富人愈富、窮人愈窮的年代。貨幣在90年代成為眾矢之的。像碾過青春、理想、愛情、信念的滾滾車輪,一切在它激起的灰塵裏扭曲、變異、慘烈地抽搐……快餐、可樂、歌星、鋪天蓋地的廣告,當然,還有苦雨、疾病、黑瘦的手與乞求的眼。

一切一本正經的布道和傳教在酷烈的生存現實麵前變得滑稽可笑,不堪一擊。於是,王朔的調侃,王小波的冷嘲,劉震雲的反諷成為這個時代最為穩妥的姿態。於是,周星馳式的老油條成為新的文化明星。

正如本世紀初的人們發現了卓別林一樣,90年代的人們發現了周星馳。《大話西遊》首先是一部搞笑片,是一部表現了超級智慧的幽默片。它的第一功效在於使人發笑。這對於慣於板著一副道學麵孔的中國人有某種啟蒙意義。(那些被姑娘們責備為沒有幽默感的小夥子們可得學著點哦!)

富人看了發笑,為了解悶;窮人看了也發笑,為了解嘲。當世事已不可為的時候,大家就都打哈哈。

當一無所有的時候,身體成為惟一的所有。於是我們隨便就自殺,於是我們瘋狂做愛,於是我們笑--一種牽扯臉部肌肉的簡單但卻常常被忘卻或被禁止的動作。

3.與不可能。

《大話西遊》當然不僅僅讓人發笑,笑過之後往往會掉眼淚。它有一個喜劇的外殼,卻包藏著一個悲劇的內核。它讓人深刻地意識到了“不可能”:愛的不可能,夢想的不可能,自由的不可能。因而令人悲傷。

《大話西遊》采取了自由的形式,但卻講述著一個不自由的事實。它可以時空倒轉,可以人神互化,可以出入身體內髒,可以天上人間無孔不入。紫霞可以豪氣衝天地說,這整座山都是我的,包括你在內。齊天大聖可以一個筋鬥翻十萬八千裏,但他們麵對愛情時卻同樣無力--這對比起凡夫俗子的無力,尤其令人悲傷。

人們總是不得不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比如取經)而放棄一些真正的可以為之而生為之而死的東西(比如與紫霞的愛情)。

愛情是不可能的,似乎隻有城牆上的一吻才是驚心動魄的真實。

夢想是不可能的,你也許能猜到開頭,卻永遠猜不到結局。

自由是不可能的,它永遠逃不過緊箍咒。

4.與青春。

我與《大話西遊》相識很晚。就像我對所有時髦(如足球,球迷)總是敬而遠之一樣,當《大話西遊》成為某種時尚時,我同樣在有意回避。隻是有一天,當我糊裏糊塗地在某寢室看完某部片子的結尾部分,並糊裏糊塗地落了淚時,我才被告知這就是《大話西遊》,而我已落入它的陷阱。

與它的相遇還可以推到更早的時候。當我還是個純情少年的時候,我在三角地胡逛,總能看見許多奇怪的海報。1998年10月7日的一張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