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師範大學 唐澤慧。
去給自己買束花吧。大朵大朵沉甸甸的鮮花握在手裏,感覺多好!
隨意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飄蕩在槐花飄香的道路上,任由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我愛那影子!那麼修長,那麼優美,又那麼沉默。我的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都被它表演得如舞蹈般優雅動人。
路過那家有偌大玻璃窗的豆漿店的時候,我習慣性地向裏張望--店門已經關了,裏麵漆黑一團。突然意識到其實每次我都是在看櫥窗裏自己的影子。至於裏麵是什麼,我從未關心。
往常,天橋下總是有很多賣花的人。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也沒有。滿心都在打算著買到花後如何如何的我,一下子沒主意。走來走去,終於還是去了那兒--第一次與他長談的咖啡屋。“睹物思人,觸景生情嗎?不過是沒地方可去。”我對自己說,“要是這兒有另外一家咖啡屋,有另外一家的話……唉,算了。大概--我還是會去那兒。”
老板認得我,很熱心地替我找了位子,把印在粗麻布上的做得很漂亮的飲品單遞給我,很知趣,沒問我為什麼一個人來,其實我希望他問,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就要“玻璃之城”吧,一種冰咖啡。味道想必會不錯,咖啡的香味全靠一口熱氣籠著,吸引我的是它的名字--舒淇拍的一部片子。選擇本就是件困難的事情,這作為理由足夠了。
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舒淇。我對明星一向知之甚少,把她等同於一般當紅影星的時候,總是很生硬地回上一句:“為什麼不說舒淇長得像我?”偶然看了一部舒淇拍的片子。喜歡上她。不需要怎麼解釋,看過就能明白--那樣的人生來就是給人愛的。
有件小事一直不能忘:那天在圖書館看書,對麵的人盯著我看了半天,遞過一張條子:你是舒淇的妹妹吧。我一樂,回了一張:對,我叫舒(抒)情。可是,有的玩笑開不得,名字更不是可以隨便取的。不經意的一句話,竟叫我耿耿於懷。因為我越來越發現:我真是很“抒情”。總喜歡對現實作一些小小的發揮,追求那些安全的浪漫。春風的夜裏,在垂柳夾道的路上且舞且行,且行且歌;拾了秋天所見的第一片落葉,寫了字,寄給遠方的友人;從古典文學的課堂上逃出來,擠公車去吃一支櫻桃冰淇淋……不夠真實吧,似乎表演的成分很大。可是沒辦法,已經成為我的一種內在需求。有觀眾的時候,自然演得起勁兒;更多時候,我演給自己看。要怎樣才能判定真實和不真實呢?每件事都是自己去做的,每分鍾都實實在在地流走了,我何曾把生活弄成假的?不過是不願意她赤裸的樣子,穿件衣服給她罷了。
很久沒有這麼放肆,讓一切水一般的漫開,不著邊際地想。看著小氣泡從杯子的底部升起,“倏”地一下浮出水麵,碎了。挺高興的樣子,自己也覺得在做一件挺美的事情。咖啡屋裏很少有一個人的,情侶們在為杯子的形狀,桌布的顏色糾纏不休。坐在他們中間,我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甚至也不羨慕--他們未必比我快樂--即使比我快樂,那樣的快樂我也曾有過。可不管怎麼說,如果不發生那件事的話,現在坐在這裏的應該是兩個人。
半個月前,我和他的呼機同時壞了,剛好是在跟他吵了架之後。
他去找了先前的女友。
那個女孩我曾經見過。一般說來也算個美人兒,可是美得太中規中矩了。仿佛身體的各個部位商商量量長成那個樣子,處處顯出妥協的痕跡--缺乏必要的挑逗性。最糟的是她愛他愛得死心塌地,毫無保留。近乎病態地認為世上除了他,別的男人就都不是男人。這樣的女孩兒是可怕的。我很奇怪他怎麼會交這樣一個女友。問他,他一臉苦相地說,他們是中學同學,不過中學時倒沒什麼來往。兩年前一次同學聚會。大家玩得興致正濃的時候,他發現那個女孩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不言不語地喝冰水。一時觸發他男性的某根神經,走過去問她。那女孩兒不知道正在哪個世界裏夢遊,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沒有男朋友。”他大概是被嚇壞了,條件反射似的說:“你沒有男朋友嗎?我也沒有女朋友。不如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做你的男朋友吧。”兩人省略一切過程,直接進入結果。沒幾天就同居了。
一直以為,對這樣一個女孩我是能夠寬容的。甚至還隱隱希望他們繼續來往。很自私也很可笑的想法:讓她去承擔那些煩瑣的義務,我享受不負責任的純粹的快樂。想想罷了。當他真的去找前任女友時,我生氣了。水晶攥在手裏,就肯把石頭給別人了嗎?不會的,他再三解釋,再三道歉,我隻是怒氣衝衝。不過,並沒打算跟他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