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秋勸道:“張老師,您喝點水,沒人會攆您走的。畢竟,您以前也是教師隊伍中的一員,您來找局裏,是求得我們的幫助,要解決問題的,我們怎麼會那樣對待您呢!”
張芬芳跟藍秋聊著的時候,午飯時間到了,藍秋說:“您先等一下,我去買點飯。”
聽藍秋這麼一說,張芬芳確實覺得肚子餓了,早晨出來太早了,一直沒吃早飯。
藍秋去附近飯店給張芬芳買了盒飯,自己又到食堂打了一份飯,才回到辦公室。
老穆去了食堂,辦公室裏隻剩下藍秋和張芬芳兩個人,張芬芳看到藍秋給她買的飯,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藍秋,謝謝你!這些年我來上訪,從來就沒人給過我好臉色,你不僅熱情地接待我,還給我買飯,就是我的事最後沒解決,我也感謝你!”張芬芳感動地說。
“張老師,上訪人也是人,大家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不能因為你上訪,我就排斥你、低看你。上訪也是為了解決問題。我是這樣理解的。所以,您盡管放心,先把飯吃了,然後我們再聊。”藍秋說著,將筷子放到了張芬芳的手裏。
也許是藍秋的舉動徹底感動了張芬芳,她一邊吃飯一邊哭,藍秋不時地勸慰她幾句。
其實,張芬芳的問題很簡單,“文革”期間,她給學生上課時,因為腦子裏總想著鎖在家裏的孩子,無意間在黑板上抄寫毛主席語錄的時候,寫錯了一個字,班裏一個她經常批評的學生,將這件事報告給了學校工宣隊,工宣隊的隊長因為一直想跟張芬芳套近乎,張芬芳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這一次,終於找到了報仇的機會,將張芬芳這件事按照寫反動標語處理。當時,寫反動標語的人是要抓起來判刑的,張芬芳也沒能逃脫這種厄運。張芬芳被判刑後,丈夫跟她劃清界限離了婚,再娶的妻子對孩子不好,後來前夫將孩子送到了農村老家,誰知,孩子在村裏水塘附近玩耍的時候,一不留神掉進水塘裏淹死了。
張芬芳得知這個消息後,得了精神分裂症,司法機關考慮到她的情況,給她辦了保外就醫,張芬芳回到了父母家。這麼多年,她父母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給她治病,病剛好,他們就先後離世了,張芬芳一次次地遭受心靈的打擊,一次次犯病,每當她病情一有好轉,就想起自己這些年的遭遇,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找到有關部門給自己平反。
可是,平反的機會已經錯過去了這麼久,誰還會為她平反呢?
就這樣,張芬芳的事一直拖著。
藍秋很同情張芬芳,她能想像出年輕時的張芬芳是多麼的美麗!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已經被摧殘得沒有了人形,如果自己不想辦法幫她,她將來會怎樣呢?藍秋不敢想象。
吃過飯,藍秋很實在地問:“張老師,您跟我說實話,您上訪的最終目的是想得到什麼呢?”
“不瞞你說,我也沒想回到學校,我覺得這麼些年我已經錯過了很多,再說,我這個年齡早就已經過了退休的年齡,讓你幫我解決這些問題,我就是為難你了。如果能給我恢複名譽,給我一點生活費就知足了。”張芬芳攏了攏紛亂的頭發說。
“張老師,您看這樣行嗎?回頭我跟局長彙報一下您的情況,如果需要走信訪局的程序,我再跟他們聯係一下,爭取給您一個圓滿的答複。”藍秋誠懇地說。
“藍秋,謝謝你,有你這個態度我就很感動了。我先回去,有消息,你就告訴我。”張芬芳說著,拖著自己的行李卷就往外走。
藍秋跟了出去,在外麵叫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師傅,給這位老師送到車站吧!”說著,把十元錢放到了司機旁的副駕駛位置上。
她幫著張芬芳把姓李放進了車裏,又扶著張芬芳上了車。
車子啟動的時候,張芬芳流著淚,跟藍秋告別。
藍秋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老穆問:“你今天花了不少錢吧?”
“沒花多少。”藍秋輕描淡寫地說。
“你肯定給張芬芳買車票了。”老穆說。
“打個出租車。她拿著行李擠公交車很麻煩,也容易引起乘客的不滿,那東西也占地方。”
“藍秋,你要總是這麼做,你的工資就都給了上訪人員了,我看你以後花啥?”老穆好心地說。
“我沒錢再跟我爸媽要。”藍秋笑。
老穆很不理解:“你爸媽能管你一輩子啊!”藍秋聽著老穆的話,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老穆這個長輩對自己是很關心的,她的心裏感到溫暖。
段曉妮知道張芬芳被藍秋送走了,才從外麵回來,她是故意躲出去的。
“張芬芳走了?”她明知故問。
“走了。”藍秋答,接著又說:“她提出的條件我們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