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又一場的陰雨把季節推向了寒冷的深秋。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天氣又是陰沉沉的,雨絲也飄落下來。

我重新上床鑽進被窩,看了一會兒書,漸漸感覺困了,窗前滴答滴答的雨聲像是在施行催眠術,我的意識漸漸模糊,整個人似乎在下陷,越陷越深,一直朝夢境中沉落下去。

我在夢中翻著一個個白色的小牌子,06號,06號,所有的牌子上都是06號,我戰戰兢兢地拉開一張床單,下麵露出的竟是我的臉,我還是第一次以別人的眼光看自己,那種感覺非常奇怪。

當我的意識漸漸回歸的時候,電話鈴聲不知已經響了多久。那鈴聲就像一把錘子,不斷敲擊著混沌與清醒之間那扇虛掩著的門,我從夢裏掙紮出來,伸手抓起了電話。

“夜貓子,我一猜大白天你就在睡覺。”老K說。

“知道為什麼還打電話吵我?”我不悅。

“有事找你。”

“你先等一下……”

我突然感覺不對,空氣當中似乎有一種奇怪的東西在悄悄流動,那不僅僅是我的中藥湯味,而是一種危險的氣息,像是一種有形的、瘋長的食人植株,正從各個縫隙裏蔓延進來並迅速生枝長葉,很快就要把我纏繞吞沒了。

我扔了話筒衝出門去,廚房門大開著,灶台上的藥罐子下麵發出輕微的嘶嘶聲,一股濃重的煤氣味撲麵而來,我撲過去死命關了煤氣閥門,又屏住呼息衝進陽台拉開了窗子,返身把房門也打開了。

驚魂甫定,這才聽見老K還在電話裏大聲嚷嚷著,我抓起話筒。

“你幹什麼?發生什麼事情了?”老K急切地問。

“我忘了關煤氣,不過已經沒事了。”我喘息著。

“你總是那麼丟三落四,神思恍惚的,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把房子也點著了!”

老K這種人,就算是關心也說不出一句好聽的話來。我心有餘悸地放下電話,四肢突然感到一陣癱軟。

真是奇怪,早上熬完藥後我記得自己把火關掉了?

以後真是不能再這樣大意了。

我看了看表,十點多了,上班的人們都走光了,樓裏非常安靜。

小花貓喵喵地叫著走過來在我的腳邊蹭著,我起身走進陽台,像往常一樣從窗台上取過牛奶瓶,倒了一點牛奶在它的小食盤裏。

小花貓走上來低頭在盤子裏舔食起來,我彎腰看了一會,就直起身離開了廚房。

當我再次走進廚房的時候,小花貓躺在地上,樣子很怪,我從來沒有見它有過這種表情,當我伸手去觸它的時候,我才明白,它已經死了。

我跌坐在椅子裏,難以置信,剛才它還好好的……

當我的目光落在空了的小盤子上時,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道電光。

送牛奶的工人為了不打擾我的睡眠,每天早上都按慣例把奶瓶放在我的窗台上。

我衝到藥罐前,瘋狂地把那一碗煮好的中藥湯倒進了便池裏,放水衝淨,又把冰箱裏所有的食物倒進了垃圾桶,我停下來四處看著,搜索著可疑的東西。

最後我坐下來,平靜著心跳,大腦急速地思索著。

我明白王滸已經坐不住了,他在一步步向我逼近,他在不動聲色地實施他新的計劃。我猜不出下一步他會怎麼做,隻是覺得從未有過的緊張刺激。

我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把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繼續下去,但我的良知告訴我這事不能就這麼虎頭蛇尾的完結了,我不會被他嚇倒的。

當深夜來臨的時候,我又一次走進陽台。這回我沒有貿然拉開窗戶,我想觀察一下,有沒有人試圖在我打開窗戶的瞬間,模仿恐怖分子的做法,給我扔進一顆炸彈……

我在窗前停留了很久,直到確認一切正常,才悄悄地拉開了一條窗縫。

出乎我意料,我的一聲“王滸”剛剛出口,對麵樓上幾乎所有的窗戶竟都在一瞬間打開,我感覺到那些暗中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我的窗口,而唯獨王滸的窗前沒有絲毫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