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先後如此激動,楊冰倩反而冷靜了下來。她不動聲色地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了下來,並雙手合抱式端著劉翠雲送給她的茶杯,不知道她是在靠開水取暖,還是也在控製自己的情緒,總之,表麵看去,她已經冷靜的如常。
這座中原城市的冬天,外麵也不是如前些年那麼寒冷了,冰倩隻穿了件素白色羊毛保暖衣,外穿一件黑色進口呢中長式大衣,配一條暗格子呢料過膝裙子,和一雙黑皮配紅色裝飾線的半高筒高根鞋。大披肩的漆黑長發裏隱隱有幾絲白發,雙眼皮的大眼周圍,已有些許外人看不到的鬆弛和細細地幾條皺紋,雖徐娘半老卻真真是風韻猶在。不,在李先後眼裏應該說更有可讀性。
從冰倩坐下,他就滔滔不絕地訴說著這麼多年尋找她,想她的一切往事,乍聽來,還真讓楊冰倩感動不已,一股久違的親近感襲滿身心。冰倩靜靜地聽著聽著,禁不住臉紅心跳起來,還是老相識好啊,知根知底先不說,光生活習慣就少了許多磨擦,更不說還有那人生最珍貴的純情在,她很愜意地小口地品著茶,眼睛不好意思再看李先後,隻定定地看著手裏玻璃茶杯裏的茶葉。玻璃杯裏的茶葉們,那一條一條的綠色茶尖子,渾身毛絨絨地,在熱水溶泡下,一支支慢慢地伸著懶腰,好像少女倦在不太寬敞的房間裏久了,終於可以走出門來,她們不由得各自盡情地舒展著自己,活動著困疼的全身,有的好想高歌一嗓,有的更想跳個舞,都是那麼自由奔放的放縱著,總之,她們都在伸展抒發著自己,令人注目而欣賞,並為之欣喜又讚賞著。冰倩一直在微笑著邊聽邊看茶葉們跳舞,偶爾也會把眼睛轉到自己的腳尖上,今天走的路多,真想把腳從皮綿鞋裏拿出來,讓它也舒展一下,便她隻會這樣想卻不可能這樣做。
“別隻聽我說啊,也說說你的情況吧?”李先後終於感覺自己說的太多。
“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到結婚年齡就結婚了,過得不太好就離婚了,孩子跟了我,他爸爸偶爾看看,就這些。”
“我可是回去找過你幾次,你不是出差就是不在單位,我真的很想你,哪怕見見麵也好,可我們一次也沒遇到。”
“這不是遇到了。”冰倩平淡地苦笑著說。
“是啊,終於遇到了,老天有眼哪,更得感謝老姬和薑華兩口啊!”
“看來,你是這兒的常客?條件又這麼好,應該很搶手吧”
“女人再多我也隻能要一個,當然更想好上再好,卻還真沒一個能超過你的呢。”
“怎麼可能啊,之前結婚的那個,聽保姆說很優秀啊。”
“是啊,她的外表、職位和經濟情況都讓我滿意,卻是那種‘白狐精’式女人,你懂嗎?”
……
“再說,那臭娘兒們太精,愛算計人。後來又交的這個阿慧倒感覺比她大方、大度多了,人也還可以,對了,她長的有點像你,人卻壞到極點,半年不到騙了我十萬走,這個X女人,比當婊子還劃算,恨不能找到她,把她碎屍萬段。”說著這話,他罵出更髒的詞語。
“就沒遇到好的啊?”冰倩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女人都他媽不怕用盡身體,隻看男人的包不看男人的心。”他也大口地喝了口茶水,又說:“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為什麼?”
“我現在大小也有點專權了,鋼筆字寫出來也能值點錢。”
“哦!”
“你也說說這麼些年想沒想過我,現在情況怎麼樣?”
“天天忙工作,現在孩子處在中學期間,又是叛逆的年齡,需要人管教和幫助,我隻顧忙他了,周末還要照顧父母,忙忙碌碌著不知道一天就過去了。”
“再忙也要有自己的情感空間啊,我的意思是,還沒有找到合適人吧?”
……
“如果還沒有,我會好好待你的,把你失去的全部補回來!”
她並沒有接李先後的話,卻舉了舉手中的茶杯說:“明明是上品的‘雨前’毛尖,主人卻沒有好好保存,現在還沒過年呢,這茶就像存舊的了,泡出來的茶不再是綠晶晶地透著清香,而是像隔年的存茶湯一般混濁見黃;唉,真是可惜了這毛和尖鋒啊!雖然我們明白這是上等茶,當我們喝到嘴裏也還有一些好茶的濃味,卻經不得細細地品,怎麼咋嘴唇,更沒有令人回味地甘甜和毛尖獨有的清純了,遠遠失去了她真正的價值,很可惜。”說著,她示意李先後也品品,然後又說:“你知道,我爺爺喝茶很講究,我啊,也從他哪兒繼承了這點毛病,無論好茶、劣茶,都要講究個真實本色。哪怕是山民自家采摘、自己炒製的大葉茶,隻要人家誠意相送,爺爺也和上好茶同樣認真地保存,所以凡來我家喝茶的人,說爺爺的茶都是上等好茶呢,其實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