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國,銀王宮勤政殿。
已二更,天欲雨。
清脆悠長的更聲遙遙響起,水越·流銀終於緩緩抬起頭,不經意的望向琉璃窗外的陰沉夜色,卻被不知何時點燃的一室燭火灼痛了眼睛,清寒若星丸般的銀眸條件反射的微微眯起。
琉璃窗上映出一幅影像,五官模糊看不清楚,隻得一個清俊消瘦若勁竹的剪影。他先是仲愣續而微微勾唇,弧線優美賞心悅目卻悲喜不辨,但覺苦澀難言。
站在燭影中的內侍都屏息噤聲的垂頭靜立,沒有呼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這年輕的攝政王雖清俊溫雅,沉靜少言,但卻不怒自威,氣勢迫人。別說他們這些自愧形穢的小太監,就是那些暗地裏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美貌宮女們,真到了攝政王眼前也一樣腿軟氣短,半點花樣也使不出來了。隻有攝政王帶進宮來的貼身小廝福德敢嘮叨幾句天晚應休息了,倒時該進食了……
候在門邊的福德見水越·流銀終於放下手中的奏折,便想趁機勸其早點回府休息。福德才欲躬身上前,忽聽見門外傳來一把尖細的聲音,“王爺還在批閱奏章麼?太後命奴才來給王爺送宵夜,不知可方便進去?”聲量控製得極有技巧,壓得雖低卻可讓屋裏人隱約聽見。
福德向上望去,果見水越·流銀已經聽聞門外話語,微點頭示意讓來人進殿。福德見眼色行事,忙開門把端著食盤的太後宮內管事穆公公讓了進來。
“奴才拜見王爺。”穆公公躬身入內,矮身欲跪禮節周全。他現在雖是太後身邊的紅人,但七歲淨身,自幼在宮內長大,最會看眉眼高低,知道這位年輕俊美的攝政王表麵雖和善,但卻是個真正惹不得的主,所以半點也不敢恃寵生驕。
水越·流銀適時抬手,溫聲道:“公公免禮,站著說話吧,來此何事?”
“謝王爺恩典。”穆公公雖沒跪實,但到底蹲身在地上點了點膝,才站直道:“太後著奴才給王爺送宵夜血燕粥,並想請王爺去慈寧宮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水越·流銀緩緩挺腰坐直,儀態端方肅穆,正色道:“請公公轉告太後,夜已深,外臣不方便進內宮,流銀明日早朝後再去給太後請安。”
穆公公察言觀色,知此事已無回轉餘地,且也早在他預料之內,所以也不多說,再拜退出。太後傳十次,攝政王頂多去見一次,還得是真有要事,什麼明日後日去請安都是推脫之詞。這已不是什麼秘密,朝野後宮皆知,明擺著妾有意郎無情。穆公公邊走邊盤算,應該怎樣委婉的回稟太後,預想到太後的沮喪表情,不覺細聲笑歎,“真是可憐了太後那個大美女,費勁心機卻屢戰屢敗,但……貴在執著。”
是,人生貴在執著,但福德卻偷偷希望王爺還是不要太執著才好。回到王府後,王爺徑直進了聽風閣,聽風閣現在不僅是書房而且是王爺的寢院,別人不明白王爺為什麼獨愛聽風閣,但是福德知道那是因為這裏有“她”的影子,有她曾住過的房間。雖是好友,也時常掛念她,但還是不忍王爺痛苦如斯。她呀,那個聰明的美麗的善良的果敢的……但也是狠心的決絕的女郎,你如今身在何方?可知否有人為你相思難禁形銷神傷?
水越·流銀緩慢伸手拿起一塊雙蓮酥,清冷的銀眸中漸漸泛起溺人的溫柔。福德知道這溫柔不是因雙蓮酥,而是為那個喜歡雙蓮酥的人。
福德忍了又忍,終還是沒忍住,低聲勸道:“王爺您的內傷一直沒有徹底痊愈,這樣勞思傷神,對康複最是不利,還是不要多想早些安息吧。”
水越·流銀輕輕搖首道:“無妨,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退下吧。”
福德口中應是,心中卻暗暗歎息,算了算了!勸也是白勸。王爺若能忘情,內傷早就好了,何至於拖到今天。抬手拉門,才想悄然退出,門卻被從外撞開。
“你為什麼才回來?是不是與宮裏的那個女人在一起?”新王妃海浪族公主浪花兒怒氣衝衝的大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