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魔術師的懺悔(2)(3 / 3)

將潘小月押回禮拜堂之後,卻見裏頭傷的傷,被綁的被綁,竟一個也沒動過。看到女魔頭竟被製服,全都愣住了,唯獨若望笑得非常釋懷。

“神父大人,我的計劃果然成功了。”

阿耳斐興奮上前,意欲解開同伴們的束縛,卻被人在背上推了一把。他腳未站穩,當下便撲倒在地,被莊士頓扶起,他將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輕聲道:“先等一等。”

“為……為什麼?”阿耳斐滿臉的委屈。

“因為你們的罪還未贖完。”

莊士頓的語氣變得堅硬且正直。

夏冰已渾身發冷,莊士頓將若望曾經為阿耳斐治療鞭傷的黃色藥粉撒在他傷口上,血竟奇跡般地止住了,但他仍能在空氣中嗅到某種末日一般的絕望氣息。每個人都在內心想一個“死”字,冰溝外的衝天火光已映到禮拜堂的彩色玻璃窗上,渲染了門徒們黯淡的黑袍。原本素潔的地板流光溢彩,宛若天堂之門已在頭頂開啟,神的榮光溫柔灑落,教人不由目眩神迷起來。

“小月……”莊士頓手裏握著她那把珍珠柄手槍,食指並未搭在扳機上,“我們都該贖罪了。”

“贖罪?你還有臉提贖罪?要贖也是你先贖才對!”潘小月憤憤地抖動頭顱,那白粉的藥力顯然已讓她舌尖麻木,口齒亦隨即不清晰了,“你他媽有種就殺了我!磨磨蹭蹭地算什麼?!”

“我們還是從贖罪開始吧。”

說畢,莊士頓便將阿耳斐推入懺悔室,自己則坐到另一側。

阿耳斐還記得第一次進到懺悔室時的情景,他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做過什麼錯事,於是告解做得結結巴巴,尤其隔著兩個網壁的神父的臉被切割得支離破碎,讓他產生不真實的感覺。這逼仄的壓迫感與告解廳幽暗的光線狼狽為奸,將他折磨得幾欲崩潰。他過了很久才開始適應裏頭的環境,隨著那些女教徒,乃至嗓音尖刻的老公公們對他日益青睞,他的告解亦做得行雲流水起來,每次都告訴神父自己產生了怎樣無恥的欲念,卻又不曾實施雲雲。他知道說謊的要訣是必須在裏頭摻一半的真話,這樣最能騙取信任,甚至得寵。

但是今天的莊士頓,卻與以往不一樣,懺悔室內的光線還是幽暗的,神父的臉還是破碎的,隻這破碎裏有一股執著的氣勢,這執著讓他害怕。

“阿耳斐,你還記得在聖瑪麗教堂待了幾年了嗎?”

“九……九年……神父大人。”

“所以你知道自己的年紀要比對外宣稱的大一些,對吧?甚至比安德肋還要大。”

“是的。”

“對於你從前懺悔的那些事,還有什麼是你要懺悔的嗎?”

“我……我已經懺悔過了,您告訴過我主已經寬恕我的罪了。”

“你是說,你從前告訴我的,你想騙取幾位女教徒的信任,從她們身上得到食物,這些貪婪之罪已經得到寬恕了?”

“可我……隻是想想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與那可憐的女人喬蘇發生關係,讓她用出賣肉體的錢供你享用美食,照顧你的生活,也僅僅是你一個欲念?”

莊士頓吐出的每個字都釘住了阿耳斐的七寸,他無言以對,隻得垂下麵紅耳赤的頭顱。

“你還有什麼沒有做卻必須要做的告解嗎?”他依然側轉頭,將一隻碩大的耳孔對準他,仿佛那便是審判台,“比如喬蘇的服毒自盡,難道不是你欲念的一部分?她為了保全你而選擇死亡,你用毒藥將她生前所有的罪都洗清了,然後又背負了這些罪過,你覺得自己仍然不需要做懺悔嗎?”

“神父大人,我……”阿耳斐的喉管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捏緊,神父幹淨的、生有白細絨毛的耳孔在他眼中已大如笆鬥,快要將其吞沒。

“你想說什麼?或者說,你想認罪嗎?”

耳孔再次向他逼近。

“我……我認罪!”阿耳斐知道先前偷襲潘小月時,自己也吸食了一些粉末,如今藥性已快要遊遍他的每一條腦溝。

“你想認什麼罪?你覺得如何才能讓天主寬恕你,或者說讓喬蘇寬恕你?”

“我……我認……”阿耳斐難過得快要嘔吐,額上的青筋正在暴露瀕臨崩潰的秘密,“死……死罪……”

“願天主保佑你,阿門!”

“耳孔”突然向阿耳斐噴射出了火花,阿耳斐身體戰栗,仰了一下開出血花的頭顱,遂軟軟歪出懺悔室的門。一直對準他,聆聽他懺悔的不是莊士頓的耳朵,卻是從潘小月手裏繳下的手槍。

這一聲槍響,仿佛往所有人頭上澆了一盆冰水,大家都振作精神,用或驚訝或冷漠或焦慮的表情注視著阿耳斐的死亡。雅格伯與祿茂嚇得大哭起來,多默則緊緊抓住若望的手,仿佛在從對方身上汲取勇氣。杜春曉眉頭緊皺,看著莊士頓自懺悔室出來,將阿耳斐血淋淋的屍軀拖到一旁。

“不要啊!不要啊!!!”潘小月放聲號啕起來。

“混蛋!這下外邊都聽到槍聲了,他們很快就會攻進來的!”斯蒂芬亦氣憤地大叫。

“下一位要懺悔的是你,請吧。”莊士頓扶起紮肉,將他送入懺悔室內,他從未顯得如此孔武有力。

“等一下!”杜春曉高聲喝道,“我先來!我要懺悔!讓我先來!”

莊士頓愣了片刻,長歎一聲,複又將紮肉小心扶出,隨後解開杜春曉腳上的繩子,道了聲:“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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