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強項人 第七章 囚窗的小鳥(1 / 2)

黎清本來打算讓方岩來攙扶子都,但是高顯和崔明儀早已搶上前去,一人抓著一條胳膊將子都扯起來,半拉半拖著下了高台。子都此時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聲息。

黎清見台上留下一道血跡,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師父既說留著他,眼下子都自然不會有性命之憂,不過看高崔二人剛才的行為,恐怕罪是少不了。

當下安排人抬起牆邊的裴韞,也無心再收拾院裏的東西,隨著人群一起離開了。

子都悠悠然從昏迷中醒來,聽到一陣嘰嘰喳喳的叫聲。他抬眼向發出聲響的地方看去,隻見在一個小方窗戶上,一直麻雀正在不停地呼叫。

那是一個很小的窗戶,上麵豎著三根粗鐵棍兒,縫隙很小,麻雀站在鐵棍的外麵,用嘴剔著身上的羽毛,別著頭剔兩下,然後抬起頭叫一陣。

子都見那隻麻雀身上的羽毛都炸開著。樣子很是狼狽。在窗戶外麵不時閃過一點亮光,定睛看時,原來是從房簷上落下的水滴。

下雨了,怨不得天氣這樣寒涼。麻雀是來這裏躲雨的。

子都覺得身上很是難受,想要坐起來,剛一動,立刻感到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不由啊的叫出聲來,重又癱倒在地。

他感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這種痛楚不僅僅是外表皮膚,而且更多的是來自身體內部。疼得他咬著牙直打哆嗦,差點又暈過去。

子都就那樣側伏在地,不敢再動一下,好一會兒才熬過這一陣疼痛。他的頭上已經冒出了大滴的汗珠,慢慢喘著氣。

那隻麻雀並沒有被他的叫聲嚇走,在外麵歪著頭看著子都,似乎在想著裏麵這個人出了什麼問題。看了一會兒,不見子都動彈,便又恢複了原樣,剔剔羽毛,仰著頭叫一陣。

這間房子不大,隻有六尺見方,橫豎正好能躺下一個人,四麵牆壁都是黑乎乎的,上麵畫滿了各種文字和圖案,屋裏光線很暗,看不清是什麼。整個屋子隻有一個窗戶,又高又小,上麵插著三根鐵棍。門也不大,關得嚴嚴實實,下麵又一個大青石條做門檻。

子都想,這應該是是一間專門關押人的牢房,他們把我關在這裏,不知要用什麼惡毒的辦法來對付我。

他想起跟裴韞的比賽,在最後關頭,他突然間像中了摸一樣,從萎靡中振作起來,精神變得極為亢奮,全身都洋溢著一種憤怒的情緒,一股怒濤一般的力量在身上不停地翻卷激蕩,心裏產生了一種想要把一切毀滅的強烈欲望。那時候他已經忘掉了裴韞,忘掉了扶搖劍和羊角峰,在他的麵前是壓迫他,嘲笑他,捉弄他的宿命,還有與他為敵的整個世界。他無法後退,也不遠後退一步,他隻有鼓起勇氣,用盡自己的所有精力,一往無前地斬下那一劍。

接下來,他徹底瘋狂了。他仇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因為雲羅衣的緣故,他仇視羊角峰,仇視怒鵬,仇視扶搖台上大部分的人,但這並不足以使他在比武台上藐視扶搖劍,侮辱怒鵬。現在回想起來,他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怒鵬曾經救過自己的命,扶搖台收留了自己,並且讓自己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應當感恩才是。至於那些譏諷過自己的人,自己已經教訓過他們,他高台上公然羞辱了他們,這比他們強加在自己身上的還多幾倍。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自己最後變成那副模樣?他也說不清楚。但他現在並不為此感到後悔,誰知道他們曾經對雲師姐做過什麼。雲羅衣就是他心裏的女神,哪怕隻是一個藐視的眼神,一句褻瀆的話,這也是他們罪有應得的。

想到雲師姐,子都的心裏感到一陣溫暖,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不知道師姐現在在哪裏,後來來過羊角峰沒有。他希望師姐能夠盡快聽到比武的消息,他的師弟用絕雲劍打敗了扶搖台的所有人,在他們的老巢公然羞辱了他們。師姐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會發出爽朗的笑聲吧。

一陣麻雀的叫聲將子都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不知什麼時候窗外又來了一隻麻雀,兩隻麻雀相向而立,輪替發出唧唧唧唧的叫聲,好像是在對談,看樣子很是興奮。子都不由對它們產生了一種近似嫉妒的羨慕,如果自己是一隻麻雀該多好啊,這樣就能從這間小黑屋裏飛出去,飛過高山,給過大海,一直飛到師姐的身邊,衝著她不停地叫,她一定想不到這隻小小的麻雀,就是那個經常惹她生氣的笨師弟。

子都想到這裏,心裏很是高興,他想靠牆坐起來,好好看看給他帶來快樂的小麻雀,以便更好地去想他喜愛的人。這次他吸收了上次的經驗,並不用猛力,急於坐起,而是悠著勁試探著一點點翻身,忍著疼痛慢慢地往上撐起身子,費了好大的力氣,很長的時間,終於倚著牆壁坐了起來。他感到身後有一個硬梆梆的東西頂著自己,伸手一摸,竟然是那把破天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