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幕(2 / 3)

聽完這個故事,我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小枝匆匆地離去了,我在木榻上草草睡下,不想在後半夜又醒了過來。

深更半夜,我走出房間,發現隔壁的房間裏竟然透出一線燭光。我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偷偷地向隔壁窗戶裏看去——在一張古老梳妝台上,點著一枝蠟燭,幽暗的燭光照亮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子,但我無法看到她的臉,隻看到她正在梳著一頭烏黑的長發。

我立刻想到了一部經典恐怖片中的畫麵,當即嚇得腿都軟了,隻能逃回自己的房間,蜷縮著過了一夜。

這就是我在荒村的第一夜。

第二天,小枝帶著我到荒村四周看了看,這裏果然是窮山惡水,荒涼的山巒和黑色的大海,立刻使我想起了《牙買加客棧》。

小枝總是那種表情,似乎永遠都沒有開心的時候,總是呆呆地看著大海出神。看著她凝視大海的樣子,我心裏忽然產生了某種衝動,但我還是強忍住了。

下午在小枝的房間裏,我看到寫字台上放著一個相框,裏麵鑲著一張小枝的黑白照片,照片裏的她很迷人,隻是眼神有幾分淡淡的憂鬱。

可是小枝卻說這張照片裏的人早就死了。原來,這是小枝媽媽的照片,她們母女倆長得實在太像了。小枝幽幽地說,在她很小的時候,媽媽就生病去世了,就病死在我現在住的那棟樓上。是爸爸一個人把她帶大的,她隻能從照片上才能看到媽媽的樣子。

到了半夜十二點,我忽然聽到一陣笛聲,似乎是從後麵的山上傳來。

黑夜中的笛聲讓我心驚肉跳,我急忙跑出進士第,循著笛聲找到了山上的吹笛者。

原來吹笛子的人是小枝的父親——歐陽先生。半夜裏跑到山上吹笛子,這種怪異的行為令我很好奇,而他手上的笛子也非常特別,他說這支笛子已有幾百年曆史了。

我更加感到驚訝,想必這支笛子一定是有故事的。果然,歐陽先生告訴我,這支笛子就是當年胭脂吹過的神秘笛子,而胭脂還有另一個版本——

幾百年前的荒村,胭脂在重陽之夜吹響這支笛子,與丈夫的鬼魂相聚。三個月後,她發現自己已經有孕在身。這是一個奇跡,她腹中懷的那個孩子,正是戰死沙場的丈夫魂兮歸來後播下的種子。荒村人開始懷疑她紅杏出牆,但胭脂堅持自己是清白的,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胭脂受盡了苦難,懷胎十月,終於把兒子生了下來。胭脂母子受盡了歧視和侮辱,她一個人將孩子帶大。十幾年後,胭脂終因操勞過度而死,但她的兒子讀書極為用功,後來金榜題名成為天子門生。胭脂的事跡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也被這個故事所感動了,便禦賜貞節牌坊一座,以表彰胭脂的德行。

原來村口的貞節牌坊就是給胭脂的,進士第也是胭脂的兒子所建,歐陽先生和小枝都是胭脂的後代——幽靈的後代?我不敢再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了,隻能獨自回到了進士第裏。

忽然,院子裏閃過一個白色的影子,煤油燈光照亮了她的背影,正是昨天半夜在我隔壁梳頭的女子。當我衝上去抓住她時,才發現她竟然是小枝。但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就像是在夢遊似的,一眨眼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在我到荒村的第三天,終於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原以為荒村之行會浪漫而有趣,現在卻令人恐懼到了極點。在離開荒村以前,我先向歐陽先生及小枝辭行,他們也沒有怎麼挽留我,隻是言語中似乎隱藏著什麼。我在進士第的大門口看著小枝,盡管隻是短短幾天的萍水相逢,但她那種楚楚可人的目光,卻使我心裏暗暗有些酸澀,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決然地離開了荒村。

我終於回到了西冷鎮上,但沒有立刻回上海,而是找到當地的文化館長,向他請教荒村的胭脂傳說。文化館長卻告訴我,二十年前,荒村附近有一座明代的古墓,遭到了盜墓賊的盜掘。當時是歐陽先生報了案,考古隊立刻趕來進行搶救性發掘,發現古墓裏葬著一男一女兩具骨骸,還有一塊保存相對完好的墓誌銘,記載著墓主人的生平事跡。

原來,這座古墓埋葬的正是胭脂和她的丈夫,墓誌銘上說:明朝嘉靖年間,東南倭患嚴重,荒村人歐陽安被強征入伍,臨行前與妻子約定,三年後的重陽節必定回鄉團聚,否則就雙雙殉情。三年後,重陽之期已至,歐陽安仍在千裏之外打仗,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履行約定,便決心在戰場上求死以殉情。在重陽之夜的戰鬥中,歐陽安衝在隊伍最前列,身中數箭倒地不起。但他隻是受重傷昏迷,後來竟又活了過來,數月後當他回到荒村老家時,才發現妻子已於重陽之夜懸梁自盡了。歐陽安痛不欲生,他還想再看妻子一眼,便偷偷挖開墳墓,打開妻子的棺材一看,卻發現屍身完好無損,身旁還有一支笛子。於是,歐陽安把妻子的棺材抬回家中,每年重陽節及春節前後,都會在半夜吹響從棺材裏取出的笛子。幾年後的一個冬夜,歐陽安又一次吹響笛子,妻子竟真的從棺材裏醒了過來。歐陽安欣喜若狂,每日喂她以稀粥,終於使妻子恢複了健康。複活後的妻子依然年輕美麗,他們過起了平靜的生活,甚至還生了一個兒子。後來兒子考中進士,在京城殿試名列前茅,皇帝聽說這故事後也感動不已,便禦賜一塊貞節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