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怕什麼,讓你們坐下就都坐下。淑儀和我又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何必在乎什麼不必要的規矩呢。”陌荷嘴裏咬了菜,含糊不清。“既然陌荷姑娘讓你們坐下,你們坐下便是了。”李淑儀也是笑意盈盈地說道。畢竟是大過年嗎,也不能苛刻至此。聽了李淑儀的話,玉環和魚寧也隻好戰戰兢兢坐下,但還是端著架子不敢吃菜。
陌荷便為她們布菜,笑道“幹什麼,跟個木頭樁子一樣看著我,我有那麼秀色可餐嗎?”此話一出,席上的人竟都不顧麵子地笑了起來,把陌荷弄得也是莫名其妙,也隻能幹幹笑了幾聲,還是自顧自饕鶗著美味佳肴。玉環的魚寧也漸漸不再緊繃著神經,提起筷子著實也象征性地吃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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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罷年夜飯也實在閑得無趣,問道“淑儀姐姐可準備了什麼好玩的,給妹妹圖個樂子?”李淑儀也是抿嘴笑了笑,便吩咐玉環去拿了什麼東西,拉著陌荷重新坐在桌邊,道“姐姐這兒也沒什麼好玩的,既然是自家姐妹,不如抽花簽可好?”
陌荷知道李淑儀口中的“抽花簽”是古代的時候,婦女用來消磨時間的一種遊戲,其實就跟現代的抽簽沒有區別,反正也是閑得無聊,雖說自己是從來不信奉這種活動的。
不一會兒,玉環便手捧著一隻藤條編製的籮筐過來,當中一個簽筒,裏麵形形□□放了幾十來支竹簽,李淑儀將簽筒放置在桌案上,招呼玉環和魚寧也坐下,道“先說好,這次可是我們姐妹當做遊戲玩得,若是誰當了真,便要罰了去的。”
“如此甚好。”陌荷微微點頭,“既然姐姐是東道主,姐姐先來罷。”李淑儀抖了抖簽筒,隨意抽了一支,一看,不禁麵上微紅,笑嗔著道“都說了是不作數的。”陌荷接過一看,竹簽上麵赫然用兩行清秀的小楷書著: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映淺紅。(1)也是笑了起來,道“姐姐如此美貌,定然也算是應了‘可愛深紅映淺紅’了。”
聽著陌荷這樣一說,李淑儀麵上微微飛起了兩道緋紅的雲霞,也是喜不自勝地笑了笑。美貌的確是女人最致命的武器。陌荷想道,推搡這魚寧也來湊熱鬧“淑儀姐姐都說了是不作數的,隻是圖個樂子,魚寧也抽了去罷。”魚寧畢竟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平日裏麵也是極少言語的,聽了陌荷一席話,便放開了膽子,伸手抽了一支。
陌荷一看簽文,一怔。“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2)魚寧淡淡讀出這兩句詩詞,轉而問向陌荷“主子,這是什麼意思?”陌荷敷衍似地衝著魚寧笑了笑,一把攏住竹簽,放回簽筒。李淑儀也隻好說“沒什麼,隻是說要抓住青春罷了。時日尚多......”陌荷暗暗覆上了李淑儀的手,忙不迭道“玉環也來罷。”
玉環攏住了額角的碎發,也往簽筒裏抽了一支。李淑一一看,滿麵紅光,玉環也是嬌羞般低了頭,陌荷也拿了簽: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不禁麵色一緊,牡丹、國色、京城?實在不能不再心中將眼前這個二八芳華的女子與現代所理解的楊貴妃楊玉環聯係在一起,但是這支簽,明明是的。
“陌荷姑娘怎麼了?”玉環細柔地問道。“沒大礙的,可能是剛才不注意,受了風,怕是有點涼了。”
李淑儀嗔說了句“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加點衣。怕是碳燒完了,玉環,去加點碳來。”陌荷看著玉環起身去拿了碳,狐疑道“姐姐這兒是怎麼了,平日裏這些丫頭不都在麼,今個兒怎麼就隻有玉環了?”李淑儀毫不在意道“皇上大宴群臣,皇後說人不夠,便要了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頭過去,怎麼說我們也同是王府過來的人。”看著李淑儀說話間的聲音越來越低,陌荷便寬慰道“姐姐也別太在意了,皇後娘娘能在危難中想到你,說明還是顧及你的。”
李淑儀道“這些我又怎會不明白呢。陌荷妹妹光顧著說話,這不是,輪到你了。”魚寧也是饒有興致地側目看著陌荷,陌荷手一歪,徑直拿了一支簽:一年□□摧殘盡,再覓姚黃魏紫看。李淑儀喃喃道:“妹妹這一生,前半生定然顛簸流離,而後半生,卻是......”
“扶搖直上九萬裏。”魚寧淡淡說道。陌荷又是一怔,不安地看著魚寧“扶搖直上九萬裏......?”李淑儀看了魚寧,笑出聲來“也是了,妹妹過了年,便要嫁給後周最年輕的太傅了,也算是‘扶搖直上九萬裏’了。”
不會的,不會這麼簡單。
陌荷心裏有一種預感,側目緊盯著玉環把銀絲碳放於八寶鏤花的爐子中,拿著頭上的青花扁方挑下一朵粲然的燈花。
有一天,或許站於金殿之上的是她呢。
算是生命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