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雲南大理點蒼派門下的五弟子，我功夫墊底，但醫術還算湊合。為著解決師門資金短缺的困苦，天聖五年就下山到此開辦了這間集醫館、藥鋪、保健品批發中心
於一身的綜合性店麵。假百合、金不換、雞肉參、藤烏、黨參、秦歸、貝母、麻黃、木香，這些都是蒼山的特產，雖說並非什麼獨一無二的奇貨，然而貴在純天然。
京都附近汙染嚴重，真要是論起藥品的成色，這鋪子還得算首屈一指的。
我加快腳步，總算在掌燈時分趕進了蒼山閣的大院兒。
門前一個十五六歲的童子早已等待多時，剛伸手接了我的醫藥箱子去，就開口抱怨起來，“五爺怎麼這晚才回啊？等得我好生心焦。王爺不會是留您用膳了吧？”
我抖了抖油紙傘上的積雪，將它收了起來，遞給那童子，“就我這種級別的江湖郎中還留膳？怎麼可能呢？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習慣，過午不食。這個習慣我還推薦給了王爺，對他身體必有好處。”
童子看了一眼我的肩頭，又是一聲大歎，“咦，不是給您帶傘了嘛，怎麼還是搞的全身衣裳都打濕了？”
“小可，要知道像你這麼機靈的侍童世上可不多找哇。”我苦笑著搖搖頭，“王府裏來接送的那位丫頭，全然識不得天色，竟是半點預備也無。剛才走至半路，雪勢甚大那會兒，我哪裏好意思隻顧自己頂著個傘，就……就全遮蓋她了。”
喚作小可的童子登時扁起嘴，“嘿，五爺您倒是好心，我這傘可不是給她預備的……”
進了堂屋，暖爐的火色迎麵撲來，我這才鬆了一大口氣。往返途中肩頭雪水從前胸後背兩下裏滲透衣襟，心窩都快被凍透了。
小可手腳麻利，早拿來了更換的衣服，一邊沏茶一邊問道，“王爺的病情如何？拿得定嗎？”
今日這趟出診，是當朝二十八太保，時封鎮王的趙元儼府上派人來請的。按例王爺的身體應該由太醫院的禦醫們包辦，今天不知為何非要找個民間的江湖郎中。另外，還非要找個丫鬟來請。看那丫鬟與王爺對話的神色極是親近，關係恐怕非同一般……
我一邊擦臉一邊搖了搖頭，“王爺身體其實並無大礙，所謂頭疼腦熱陽狂之症，實在難覓端倪。倒是思慮過重，脈象弦緊，我看是有些睡眠不良。”
天聖元年那時候，十三歲的新君趙禎登基。皇太後劉娥憑著一幅遺詔而垂簾聽政，大有前朝武後的架勢。從那時候起，這位當今聖上的嫡親叔叔就深居簡行，基本上稱病不出了。民間百姓暗傳，多是認為八大王不屑上朝向女子跪拜。
“沒事兒就好！”小可樂嗬嗬地道，“能被王爺府上光顧，咱們蒼山閣也算是聲威大振。以後這皇親國戚再繼續多來幾個，就可以和太醫院抗衡了吧？”
這童子姓杜，一貫聰明伶俐。別的還真沒什麼不好，就是容易“熱血”上頭。
“龍蛇虎蟻，各行其道。”我給他潑了一瓢冷水，“高層自有高層的市場，硬往上擠不見得是好事。再說，如果大家都往上頭巴結，那老百姓有病了找誰看去？”說
完了，又從懷裏掏出一方絲帕丟在炕上，“另外給你看看這個吧。官家兩個口，瞧完病就給你塊擦臉布做酬，說是價值千金，你再不樂意也得千恩萬謝地接著。”
“啊？”小可一臉失望地撿起那張絲帕裏外看著，“想不到貴為王爺居然也這麼小氣……還不如讓他搬一塊石頭算了。”
搬石頭是我定的規矩，尋常老百姓來看病，如果實在沒有錢付診療費，就搬塊好看點兒的石頭堆在前院頂替。幾年下來，蒼山閣大院北側已經巍然磊起一座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