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訪談錄(2)(3 / 3)

其實,中國古典文學中還有很多文藝、純情的作品,太多太多了,車載鬥量,你現在說得上書名的,有幾本?不禁的書,要比禁書多,說到底,有多少真正能被人記住?禁書事件考驗了《紅樓夢》,但《紅樓夢》憑著自身的過硬素質,禁受住了考驗,並且化被動為主動,化危機為機遇,迎來了走向全麵繁榮的春天,就是依托禁書這個稱號,《紅樓夢》開始從文人墨客的書齋裏,走向大眾,走向生活。

論紅樓夢的人物

記者:盡管您對《紅樓夢》一書的價值有自己的看法,但不管怎麼樣,《紅樓夢》一書還是成功地塑造了很多栩栩如生的人物,比如賈寶玉、林黛玉,比如劉姥姥、薛蟠等等,活靈活現,您是怎樣完成這些形象塑造的?這些人物生活中有原型嗎?

曹雪芹:我想,再沒有人比我更愛他們了。你寫過東西嗎?這種過程很奇妙,一開始是你造就他們,隨著你的筆,他們呼吸,他們歡笑,他們悲哀。但很快,是你隨著他們起落,一個個人物好像都有了生命,在紙上奔跑,墨香四溢,生命芬芳。

是啊,這些人物,有很多是有原型的,多得數不盡,我生命河流裏遇見過的所有影像,都倒映出來了。鄰家小妹的笑語、心底最牽掛的回眸、蠅營狗苟的算計、虛情假意的言談、肝膽相照的痛苦、絮絮叨叨的碎語……我都牢牢記得,陸遊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就是如此,我裁剪了我的一生,寫盡了我之所愛,把我極盡美好的影、氣、神,都給了書中人物。

記者:這樣啊,果然不出所料,那賈寶玉是您自己嗎?林黛玉、薛寶釵的原型又是誰呢?您要知道紅迷們為這個都快猜斷腸了。

曹雪芹:你問的好傻啊,未勘我執。甄寶玉、賈寶玉,誰真誰假?本來就是假語村言“賈雨村”而已,又哪裏來的我自己?

記者:大師,你說得也太懸乎了,我知道你的人生觀,也看過紅樓,假做真時真亦假嗎,可哲學觀是哲學觀,紅樓八卦是紅樓八卦,兩者不能替代啊。講講啦,這樣多年了,你暗戀、意淫、輕薄、糾纏過的那些紅顏,都已經做古了,說了也不怕,沒人告你的。看你把青春期女孩的小性子、小萌動寫得那樣生動,這輩子沒少吃過粉拳、胭脂、腮紅吧?這些生活經曆講一點啦。

曹雪芹(臉紅):這個、這個、這個……

記者:看你這磨嘰勁兒,那我直接開問哈,你愛的是林黛玉嗎?

曹雪芹:我是對她比較偏愛,但也不能這樣說啦。我畢竟還是按男性視角進行創作的,所以寫作過程中,想的人比較多。先是喜歡秦可卿,這個你能理解吧,小男生,一開始都喜歡熟女了,萌動的性意識,何況她真的好漂亮,那時候小男生也不會想到什麼獨占,哪懂情愛遊戲,隻想著那貪歡一刻,哪懂性和愛的區別啊。這可能是人生的必然階段吧,《陽光燦爛的日子》你看過吧,裏麵的米蘭,就是那樣的感覺,自己衝動的寄托,但真是自己所愛嗎?未必。

寶釵也很好啊,有段時間我以為我真的愛上她了,在她寫柳絮詩的時候,“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那種淩雲誌、那種一揮而就的瀟灑與自信、那白玉一樣的手腕和撩起的衣袖,你聞到那香味了嗎?迷離在空氣裏。但她太強了,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不該說是我哈,是讓賈寶玉壓力很大。這樣的女孩,你也該見到過吧?什麼都好,好得讓你自歎不如,好得讓你覺得彼此成了平行線,怎麼都沒有交集。

黛玉很美、很真,我很愛她。我努力把自己對愛的美好印象和寄托,都放在她的身上,我愛她,憐她,她憐花葬花,我憐她葬她,真是花一樣的女孩子,但又能怎麼樣?花會開就會謝,終歸是悲劇吧。無論她能否和寶玉在一起,都是悲劇,這是青春的悲劇、人生的悲劇,或者該說是命?

記者:所以你把黛玉寫死了?還是這完全是高鶚幹的,你有其他計劃?

曹雪芹:你有沒有想過,黛玉不死會怎麼樣?變老變醜?

記者:你可以給她安排個好丈夫啊,或者她就愛寶玉,讓她和寶哥哥好了啊。

曹雪芹:就算他們做了夫妻,又怎麼樣?會好嗎?寶哥哥和蔣玉菡那種關係,林妹妹受得了嗎?那大大小小的一幹丫頭要不要林妹妹管啊?上有王夫人,下有襲人,這個家是那麼好當的?跟這些人鬥心眼、玩鬼話,還是活活被人欺負死?這林妹妹還是林妹妹嗎?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淖陷渠溝,山中高士晶瑩雪,世外仙姝寂寞林,就是如此。

記者:有人說每個女孩小時候都是林黛玉,長大後就成為薛寶釵,嫁了人後就成王熙鳳了,果然如此。